我听了眼睛一瞪,异常愤慨地想要辩驳,但又想到自己平日的生活方式,不禁又泄气地放松身子,只是表示不满的“哼”了一声,有气无力地又问他:“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段标叹了口气,道:“我和他应该说是打小就认识了,大概是五岁那年,你不知道,其实我小时候可老实了,典型的受气包,那会儿我住的是那种老楼,还是有个地下室的那种楼,楼在胡同最里面,我几乎天天被胡同里的小孩欺负,打又打不过,家里老妈在生我时难产死了,老爸酗酒,一个星期不一定能清醒一两天,我是被打了根本找不到人帮忙,就没事躲到地下室里,一边哭一边坐着靠墙边诉苦,差不多天天这样,结果有一天,哭着哭着睡着了,等醒过来时,就看到贺啸风趴在我身边,那天天特别冷,他还不是人形呢,呃……他是什么我就不告诉你了,有机会你可以自己问他,他就用身子围住我,避免了我被冻死,说也奇怪,我那时一点儿也没怕他,醒了后还搂着他,跟他说话……”
段标讲述时语气中包含感情,听上去挺悲切,蛮狗血的,可惜,我还是没忍住笑了一声,虽然声音不太,但他还是听到了,不由得面含愠怒地瞪了我一眼,语气中颇为不满地道:“你这人怎么意思,我这儿讲得感情正投入,你怎么还笑呢,嘲笑我?”
我连忙摇手,使劲憋住笑意,正色道:“抱歉,抱歉,对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只是,我一想到你现在的相貌,呃,作风是这么彪悍,横眉立目的,实在无法想像出你小时候还能被人欺负,我错了,对不起哈。”
“嗯……”段标实在无奈地吐了口气,用白眼球冲我一瞥,自己也笑了起来,道:“也是,现在想想,当初怎么就那么被人欺负呢,不过,我觉得后来强横也是多亏了贺啸风的教导吧。”
“啊?”我惊叹了一声,心里琢磨肯定是贺大妖不断向他灌输了拳头就是硬道理的思想。
段标继续道:“我的第一次反击就是贺啸风从暗中帮忙的,不过,那时候才知道,把人打倒真的很过瘾,而且也让我明白了,如果不想被人欺负,那就只有我先欺负别人,而且还得下狠手。”
我暗叹了一声,好好的一个孩子,被贺大妖给教坏了,难道这就是独行妖在世生存信奉的准则?我耸了下肩,决定不再去想,开口插问了一句:“不用说啊,你现在如此风光,就是贺啸风的帮忙喽?”
段标眉骨一扬,抿着嘴摇了摇头,沉默片刻后道:“不算是,啸风在我身边陪了一段时间后就失踪了,当时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还伤心了好一阵,后来那阵混的时候,完全靠的是我打架出手狠辣,对了,当年啸风在地下室曾训练过我的力量和敏捷,后来打架时真的很管用,实话和你说吧,我现在的风光,其实都是假像。”
听到这里,我不觉心中一动,隐约地预料到了什么,但却不太肯定,我若有所思地看着段标,他再度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道:“其实,很早已经,我就被架空了。”
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了很多事情,虽然细节还不太了解,但他那奇怪的决定和行为举止里包含的意图,我终于明白了。
段标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大概也知道了我心中有了猜测,他将身子往后一仰,陷入老板椅中,两手摊在扶手上,脸上的神情看上去既疲惫却又带着些许轻松,那是一种把心里话终于说出来的轻松感觉。
我试探着问了一句:“摊子铺大了,手下不好管了?”
段标唇边扬起一丝苦笑,点了点头。
我又问道:“夺不回来了?”
段标摇摇头:“晚了,真正忠于我的人太少了,怪我以前只知道打打杀杀,并不会管理手下,如今都晚上,大部分人都不听我的,但为了那少数忠心的人,我又不能再动手了,即便啸风在身边,把那些人都杀了,又有什么用?”
我皱着眉:“这么麻烦?”
段标“嗯”了一声,道:“你看我,为什么头发和眉毛都没了?连我都不知道,啸风说我是中了邪术,可能是诅咒,不瞒你说,我现在全身上下一根毛都没有了,如果不是啸风帮忙,我大概连命都没了。”
我不禁暗自吃惊,迟疑地又问道:“你的腿……”
段标忽然笑了起来:“我的腿受了伤,断了,自己接的,没接好,当时被人伏击,往死里整,幸亏逃到老宅子附近,啸风突然出现了,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是他,因为他是以人形出现的,出手就把杀我的人打跑了,个个重伤未死,有得罪受了,哼……”
我一咧嘴,看他那得意洋洋的小样儿,段标接道:“啸风救了我,这时我才知道他就是当年在地下室救我的人,也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后来我回总部,一开始还以为是陆成他们要杀我,多亏啸风帮我分析,认为我遇伏的地点除了身边人,陆成他们不应该会提前知道设好埋伏,我一琢磨,还真是这个理,结果就让呆在总部的老二宋虎、老三秦忆去查,呃……你可能不知道,我有七个堂口,知道当时我在那个地点的一共五个堂主,还真找到个失踪的,据说是跑路了,我就认定是那那家伙所为,发了个追杀令也就完了,完事后啸风也没呆在我身边,他喜欢满处乱逛,游山玩水,说是不喜欢我的工作,呵呵……”
说真的,看他那长着横丝肉的脸上露出笑容,其实是一件挺诡异的事情,比见到妖还让我觉得浑身发凉,倒不如板着脸摆着凶恶的神情让人看着舒服。
段标扭了扭身子,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道:“再后来,突然一天我发现自己开始脱毛,先是……呃……下面,然后是胳肢窝、头发、眉毛,而且浑身上下不得劲,去医院检查了一溜儿够,也没查出什么毛病,各种生发剂用了一大堆,屁用不管,我有点心慌,就给啸风打了个电话,他回来一看,说是我中了邪术,要不是他尽力相救,我的小命很快也就玩完了……”
我嘴角微微上扬,刚想笑出来,但觉得实在不应该再笑,便极力忍住,轻轻咳嗽两声,问道:“查出是谁干的了吗?”
段标双眼微眯,目露凶光,脸上凶狠劲儿顿显,这一刻,他才想我记忆中的段标,只听他恨恨地一字一句道:“我怀疑是宋虎和秦忆联手了。”
我“哦”了一声:“你认为两人都背叛你了?”
段标貌似痛苦地闭上眼,点点头,道:“虽然两人没有挑明,但我的命令下面一直阳奉阴违,账本上被人玩了花样,连多数场子买卖都有外人参与进来,肯定和他俩脱不开关系,只是我相信他们也是受人摆布的,外面有人要占有我的一切。”
我疑惑地问道:“那你查啊?光怀疑有什么用,贺啸风不是肯帮你吗?”
段标吐了口气,默不作声,半晌,才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累了。”
“啊……”我一愣,下意识道:“什么意思?”
段标抬手揉了揉额头,闷声道:“没什么意思,就是累了,很快你就可以知道,我要‘金盆洗手’,老大的位置我提议让帮里投票,看宋虎和秦忆谁得票多,谁就当老大……”
我惊讶地瞪大眼睛:“你还玩民主竞选?你不会是假退出,好逼出幕后黑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