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设计跟一楼相近,数十个高约3米宽约10米的大书架分成4列,每两个书架中都有一个约50公分宽度的移动木梯,每个书架上都装满了厚薄不一的书籍,其中多为珍贵典籍,有许多关于三大国的史书资册、精彩的人物传记和前朝秘史。从书架的木梯子下来,月眠满意地点点头道:“不错,那么多的书,不用担心日子无聊。”放下手中的《三国游志》,她继续在房间里走走停停,打算挑选些有趣的书籍一并带走。
“嗯,这是什么?”走到最后一排书架,月眠赫然看见了一副女子舞蹈图挂于墙壁之上。画上女子一身轻纱,于月辉之下舞动。媚眼含羞,丹唇笑逐,倒是位绝色女子。画的下方有几行字:轻罗小扇白莲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一手行草写得苍劲有力,那浑然天成的气势,一看便知出自书法大家之手。再往下看,右下方有一枚印章——夜澜逸之。
月眠了然地笑道:“原来画上的女子就是祖母,想不到祖父这么浪漫。”月眠这么笃定,除了是因为这座揽书楼就是祖父为祖母而建的,更重要的是祖父和祖母的结合是龙耀天朝人所共知的一段佳话。
据说,当时的祖父是年轻俊朗,才华横溢的世子。家世显赫而且是当今的文武双状元,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朝中大臣都盼望能与这样一名前途无限的世子结为姻亲,就连当时的耀和帝也想把最为宠爱的公主下嫁于他。但祖父却百般推辞,说今生只愿与自己喜欢的女子共谐连理,否则宁愿终身不娶。此言一出,连皇帝也拿他没辙,公主下嫁一事便不了了之。时隔半年之后,祖父应邀参加宫中举办的中秋宴席。一般这种带有相亲性质的宴席祖父都是能避则避的,可是当今皇后夜澜盈是祖父的姑姑。身为姑姑的她对祖父此举很是不满,于是便借中秋之名,大举邀请朝中大臣偕同家眷参加宴席。这些朝臣都是老辣的姜了,岂会不知皇后娘娘此举背后的含义。于是一场华丽的宫廷相亲宴就此展开。席间不同的贵族千金,名门闺秀争先献艺,当中不乏精彩演出。当年的祖母——应梓罄,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凭借一支凤舞九天震慑全场的应家二小姐不但于当晚名扬天下,同时也俘虏了风度翩翩的夜澜世子的心。晚宴之后在皇后娘娘的撮合下,两人便开始了相识相知相恋的过程,最后喜结良缘。婚后两人幸福美满,育有两名聪明伶俐的儿子。祖父终身只有祖母一个妻子,连妾都不曾纳过,在这个男尊女卑,妻妾成群的年代,显得尤其珍贵。
月眠想,也许这种只取一瓢的思想是有遗传的。因为她的父亲和叔叔也只有一位妻子,并没纳妾。所以世人都说夜澜家的男儿尽是情痴。不过,从月眠分析得出的结果来看,她的叔叔婶婶也许是难得的有情人,可她的父母却绝对不是。如果父母感情好,对自己的独生女儿一定宝贝得很;就算父母的感情一般,起码会念及亲情吧。事实上一个为了一株兰花就毒打亲儿,另一个干脆不闻不问。这种事,怎么想都觉得匪夷所思。若不是府内很多嬷嬷侍女亲眼看着她出生、长大,她都要怀疑这个夜澜月眠究竟是不是他们亲生的了。由此可证,这对夫妻不但没有感情,也许中间还有不少间隙。
幸好,月眠自出世之日起便由祖父祖母接到身边亲自照料。在他们没有离世之前都是过着被长辈呵护的生活,甚至在弥留之际留下遗言,要求他们一定好好对待这个女儿。不过月眠想,这遗言对这两个人来说,简直是过耳之风。否则她也不会成为夜澜月眠了。虽然如此,这个遗言对府中的仆人来说还是很有威信的,所以她现在并不会因为父母的厌恶而受苦,相反大家都尽心尽力地照顾她。不过过完今年,三年守孝之期一满,他的父亲夜澜锋就会继任成为新的郡王。而她的母亲应绮兰也会成为郡王妃,顺利成章地执掌王府内务。到时候想必她的日子会很难熬。
“小姐,您的书挑好了吗?”蝶舞已经传话完毕,回来复命了,看见桌子放了好几本厚厚的书。
“小姐,您在想什么呢?”看到月眠站在画像的前面出神,不禁好奇地追问。
这时月眠回过头去看着蝶舞道:“我在想祖父和祖母。我都快忘记他们的样子了。”眼睛通红通红的。
蝶舞看到她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立刻慌了手脚:“小姐,您别伤心,您那时还小嘛,怎么能怪您呢?”
“走吧。”月眠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将那莫名的哀伤压了下来,“回琉璃阁。”
“是,小姐。”蝶舞捧起典籍,忧心忡忡地跟在月眠的身后,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现在的小姐跟受伤之前不一样了,尤其的是小姐的眼神。有种与其年龄不符的淡漠和透彻。自从经历了那件事以后,小姐就变成这样了。在蝶舞的眼中,她的小姐真的受到了很深的伤害。
回到琉璃阁,蝶舞将所有典籍按放在了书架的最底层,以方便人小胳膊短的月眠取阅。而月眠自己则坐在书桌前开始眷抄三国游志。已离世的祖父祖母一直都很注重对她的培养,在她刚学会走路的时候祖母就亲自教她认字、古琴和舞蹈,三岁的时候祖父就开始教她骑马了。可是自两人离世以后,她的父母竟然一直没有为她聘请授业夫子,府中的管家曾向夜澜锋进言。结果身为父亲的他,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就把管家的提议堵死了,所以事情就这样被耽搁下来了。对于这样不负责任的父母,月眠一直是嗤之以鼻的。如果不喜欢这个孩子,就坚决不要把她生下来,结果生下来,又不闻不问。对一个孩子来说,父母的厌恶是一种怎么样的绝望,会对她将来的成长产生多大的影响?显然这也不是他们会关心的问题。
约莫过了2个时辰,蝶舞过来传话,说是管家已经在客厅等候了。月眠才放下笔,跳下椅子往客厅走去。客厅在琉璃阁的正中间,布置得十分精致。管家福伯正坐在客厅中间的八仙桌旁向站在一旁的红袖询问着什么。
福伯是早年跟着祖父打拼的副将,祖母又曾对他家有恩。所以福伯这么多年来一直对郡府鞠躬尽瘁。现在年过花甲,也不愿意离开王府回乡下颐养天年。对夜澜月眠一直很照顾,尤其是祖父祖母离世以后更是对她照料有加。在她受伤卧床的那段时间,几乎天天来看她,所以在月眠看来,福伯比她那没见过一面的父母不知好多少。
“福伯伯。”月眠甜甜地唤了一声。
“哦,小姐来了!”福伯准备起身向月眠行礼,却被月眠制止了:“福伯伯,说了多少次了。您是才我的长辈。下次再这样,月眠就该生气了。”说罢,扶他坐下来,自己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呵呵,是是,福伯伯年纪大,记不住咯。小姐可不要和福伯伯生气。”福伯欣慰地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又接着说:“小姐房中的人参,也差不多该用完了,待会福伯伯让人送些过来。小姐可要按时服用啊。”
“我的身体早就大好了,福伯伯不必挂心。倒是福伯伯,府中事务繁重,一些琐碎的事情就交给其他人做吧。您要好好休息才行。”月眠微微笑道。
“唉,人老就不中用了,当年跟着郡王爷驰骋沙场的时候,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都精神翼翼。哪像现在,动不动就气喘吁吁了。”福伯眉头紧锁,一双眼睛满含沧桑,对当年沙场杀敌,保家卫国的往事仍然满腔怀念。
“福伯伯一点都不老啊,您走起路来又快又稳,这些家仆都是跟在您身后追着跑的,月眠都有看到!所以,您呀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月眠握了握福伯的手,将他从满腔的沧桑中拉出来,宽慰道。
福伯收拾心神,想起了来琉璃阁的目的,关切地问:“小姐,让蝶舞丫头找福伯,是不是有些什么需要?”
“不是的,今天我去了揽书楼,发现那里好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过两天就是祖母的生忌,月眠想要在那之前好好地打扫一下揽书楼。以慰祖母在天之灵。”红袖告诉她,祖母极爱揽书楼,平常不喜别人靠近,连打扫、整理都是由她亲自来料理的。从不假手他人,所以自她离世以后,揽书楼就被尘封了。
“好好好,小姐一片孝心!王爷和王妃在天有灵,一定十分欣慰。”福伯一双浊目中透着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