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月眠一如既往地到往生殿中去,因为昨晚很晚才睡,今天就差点误了时辰。好不容易才把经文诵读完毕,打算回去补眠时又被管家拦了下来。
“有事吗,福伯伯?”月眠问
福伯看着她露出慈爱的笑容:“小姐忘了?后天就该将世子妃的灵柩送入祖陵了。”
月眠这才记起来,原来她们在这寺里都五天了。按照原本的计划仪式完成后,由福伯带着人将灵柩迁入祖陵,而作为嫡女的月眠还需要在寺庙里待上半个月,供奉长生灵位。她说:“我记得,福伯伯明天晚上就该出发了吧!”
“是啊,只怕老奴走了之后,这伺候小姐的人就只剩花玲一个了,要不老奴在府里调些丫鬟过来?”福伯有些担心地建议道。毕竟夜澜家的祖陵在离京城很远的南方小镇上,这一来一回至少也要十二天。这回安排的嬷嬷丫鬟也不多,除了花玲以外其余人员都必须随行。虽说这是小姐自己的意思,但他还是担心花玲这个冒冒失失的丫鬟,不能好好照顾小姐。还是在郡府里抽调些丫鬟过来伺候比较妥当。
月眠当然不会同意!当时她几乎是磨破了嘴皮才让福伯把随行人员削减下来的,目的就是希望在寺里的日子能过得随意些。现在他要把人安排过来,不是破坏了自己的初衷吗?更何况她即将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了,人多不方便行动。
于是月眠扬起甜甜的笑容对管家说:“没关系的,我原是为了给母亲的祈福而来,哪怕清苦些也是应该的。何况这寺院乃是清修之地,绝非享乐之所,若是惊扰到寺中僧侣,反倒不美。您说对吗,福伯伯?”
月眠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福伯当然只能同意了,同时心中倍感欣慰,笑道:“呵呵,对对,还是小姐想得周全,是老奴糊涂了。”
月眠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但心中却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福伯还是事先征求了她的意见,如果他先斩后奏地将人调过来,她可就有的烦了:“那如果没有别的事,月眠想先行回房。希望能赶在明日午时将华严经抄写完成,为母亲陪陵。”
“好好,小姐慢走!”福伯目送月眠离开,才转身离开往生殿。
回到厢房,月眠打开经卷,花玲为她砚墨。只要今天把最后一段经文抄完就大功告成了,如果顺利的话她还能赶在晚课前到小树林里去。那东方晨曦说,他可以教自己弹琴,他应该不会说话不算话吧。想到昨晚那个飘渺如仙的男子,她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抬起手覆上额间,那股清凉之意早已不在了。
花玲奇怪地看着自家小姐,从今天早上开始,小姐就老是用手轻触着自己的眉心,然后整个人像失了神一样,一动不动。“小姐,小姐?您怎么了?”花玲轻轻推了她一下,月眠才回过神来,掩饰性地笑道:“没什么,只是有点累。待会儿歇一下就行了。”
花玲有些担心她,想让她先休息。但是经卷很重要,想必小姐也不会听她的劝说,只好呆在月眠身边一边倒茶砚墨,一边看她抄写经卷。小姐的字真漂亮啊,不过这字好深奥啊,她才看了一会儿就开始头昏脑胀了。月眠看她昏昏欲睡的模样,心中暗自高兴,她对花玲说:“想睡就睡吧,不必陪我了。这里不是郡府,你就随意些。”
看,小姐都这么说了,她怎能让小姐为难。于是很高兴地躺上了床,不一会儿就已经传出了均匀的鼾声,真是令人艳羡的好睡眠啊。
完美地勾上最后一笔,月眠放下了毛笔。华严经已经全部抄写完毕了,她能为应绮兰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这个女子一生为情所困,为爱所累,实在可悲。想了想,月眠又拿出一张花盏,提笔写下了一首诗: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齿锁烧香人,玉虎牵丝汲井回。
贾氏窥帘韩缘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把花盏夹进经卷中,再用缎带将经卷束好,放进一个檀木盒子里。只要明天交到福伯手中,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月眠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花玲,为她盖好被子,便转身出了厢房。
离开了院子,月眠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心情变得愉悦飞扬,一双明眸里充满了期待,连脚步也变得异常轻快。穿过了小树林,她很快又来到了昨天那块岩石前。岩石依旧一动不动,周围仍旧和昨天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岩石上趴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此刻正懒洋洋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看到月眠来了,才慢悠悠地站起来,往岩石的另一边跳下去。
很快,岩石上出现了一名少年,年纪跟花玲相仿,长得眉清目秀,很是讨喜。他恭敬地向月眠见礼:“阿鲭见过姑娘,我家公子让我来迎接姑娘。”然后往下抛了一根雪缎,“请姑娘将雪缎缚在腰上,阿鲭将姑娘拉上来。”
月眠秀眉一挑问道:“还有别的路吗?”看他瘦弱的样子,会不会太为难他了?
“请姑娘见谅,要进纷雪居,此处是唯一入口。”
月眠皱着眉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垂下来的雪缎,有些郁闷地说:“阿鲭,你能否直接下来,拉我上去?”这又绑又拉的,万一她绑的不够结实,从三丈高的地方摔下来,她这条小命就得报销了。
估计这阿鲭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照理说,直接把这位小姑娘抱上来会比较快,但是一想起公子方才特意交代的话,他就犹豫了:“这······这怕是不妥,还是请姑娘稍等片刻。容阿鲭先行向公子请示。”
月眠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少年消失在岩石上,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阿鲭连拉她上去这样一件简单的事情都需要向东方晨曦请示?还没等月眠想明白,忽然眼前一晃,一个白影略过。月眠一时不慎往后摔了一跤,可待看清来人时,心中的怒火立刻往上窜,扭过头去不理他。
来人正是东方晨曦,还是一袭白衣,衣领和袖口处多了一些金色的祥云,一头青丝随意地披在肩上,唇角噙着笑意,在日光之下竟夺目生辉。此刻这名能与日月争辉的男子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月眠笑着问:“你生气了?”
“没有!”月眠推开他的手,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黏在裙子上的枯叶,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明明就气得不行却又不肯承认,强装镇静。这丫头哪来的怪脾气?可他也知道要是再捉弄她,搞不好她会转身就走的。这,可不行。于是,他俯下身去,神情认真地问:“琴,还学吗?”
“学!”月眠同样认真地看着他,坚决地回答道:“当然学!”
东方晨曦勾起完美的薄唇,再一次将手伸到她的面前道:“来,进去吧!”月眠慢慢伸出手,并将手放在了他的手掌中,一股清凉顿时包围了她,紧接着她被带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一阵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既像是带着霜雪的清荷,又像清晨时分夹着露珠的空气,清新自然。轻轻一跃,月眠只觉得整个人腾空而起,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她连忙闭上眼睛。
只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已经稳稳地站在岩石上。“到了,不睁开眼睛看看吗?”耳边响起东方晨曦的声音。
月眠这才慢慢张开双眼,可是在张开眼的瞬间,眼前的景象竟令她有种如坠梦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