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过程并不算繁杂,月眠只需每天在早晚课时在往生殿中为世子妃诵念一百遍的大悲咒和往生咒即可。其余的程序都由寺院僧人和福伯等人完成。历时七天,待一切祈福仪式完成以后,灵柩才可迁入祖陵,入土为安。
今天已经是祈福的第三天,这几天她一直在留意,可遗憾的是,月眠再也没有听到像那天黄昏时听到的琴声。自往生殿中出来时,天早已大亮了。寺中各人都在忙碌着,在晚课之前,她就是这寺里最闲的人。倒不是她不愿意帮忙,只是她一人小胳膊短的孩子也帮不了什么而福伯交给花玲的唯一任务就是照顾自己。所以她只得带着花玲回厢房去。
花玲这几天不是很有精神,估计是饿的。一回到房间,她就整个人软绵绵地趴到桌子上去了,月眠早已见怪不怪了,由着她趴在那儿,自己则坐在书桌前抄写经书。她出发前听阁里的嬷嬷说,若亲人能为逝者抄写一卷华严经作为陪陵,就可以化解逝者生前的怨气。虽然她对应绮兰没有感情,但她毕竟还是夜澜月眠的母亲。她能够为这个早逝的孩子做的本就不多,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抄经,她义不容辞。
寺里温暖如春,实在很容易入睡。花玲早就会周公去了,看她在睡梦中还一脸谗相就知道,周公肯定是好酒好菜地招待着她。月眠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出了厢房,站在院子里稍稍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肩膀。然后慢慢地踱出了院子,独自一人漫步在这座庄重的古寺中。
秋日的阳光很和煦,照在身上有种暖暖的感觉,很舒服。很多人都认为在这么舒适怡人的地方建造寺院,不是会容易令修行的人怠懒么?不过月眠倒觉得,当初选址造寺的主持是个有大智慧的人。虽然说能在艰苦的环境之下修行能磨砺心智,使人坚韧。但是能在这种舒适又安逸的环境下坚持修行,不被诱惑,不会懈怠的僧人才是真正的修行者。修行之人,修心为上。
不知不觉间,月眠又走到了小树林前。上次因天色已暗,她没有发现,原来有一条很隐蔽的小路直通树林深处。月眠没有犹豫,抬步跟着小路往森林深处走去。
小路弯弯曲曲看不到尽头,路面还算平坦,但路边杂草丛生,还时不时窜出一两条小花蛇,把月眠实实在在地吓了一跳。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才继续往前走。其实,她也知道弹琴之人根本不可能还在树林里,但是她还是心存希望,就是想去看一眼。月眠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对这弹琴之人这么好奇,或许就是因为琴声中隐隐带着的孤独吸引了她吧。
在小路中穿行了将近半个时辰,月眠才出了树林。可是一块将近三丈高的大岩石横在眼前,周围都是悬崖峭壁,哪里还有路可循?月眠一阵郁闷,自己都来到这里了,最后居然叫一块石头拦了路。早知道她就跟花玲学轻功了。
从左到右,由上往下地细细审视着。可几次下来她更加失望了,这块岩石上别说机关暗门了,连一条缝都没看见。月眠孩子气地撅着嘴巴,眼睛死死地盯着岩石,一副不把它盯出个洞来就绝不罢休的架势。唉,相信如果这岩石有生命,一定会觉得很不好意思的。
良久,终于月眠放弃了。她盯得眼睛酸涩,人家大岩石还是纹丝不动。月眠沮丧地坐在旁边的石块上,托着腮帮子想,会不会是自己弄错了地方,也许这里真是小路的尽头了?又或许后面是悬崖峭壁,为了安全才在这里堵上岩石的?她甚至开始怀疑那天根本没有任何的琴声,只是自己出现幻听了。
一想到着月眠就掩盖不住心中浓浓的失落,但无计可施的她还是决定回厢房去,这一折腾,花去她将近两个时辰,最后却一无所获。也不知道花玲醒了没,她出来的时候没有留言。若是那丫头醒来没看到自己的话,肯定又会把大伙儿闹得鸡飞狗跳的。月眠深深地看了这岩石一眼,才转身离开树林,原路返回。
然而,就在月眠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几片粉色的花瓣自岩石后飞旋而出,轻轻地落在她刚刚坐过的石块上。粉嫩的色彩在这满地枯叶中显得尤其活泼。
从树林里出来时,太阳已经西斜了。离晚课还有一个时辰,她回到厢房里,发现花玲还在熟睡当中,期间还不忘咂咂嘴。月眠尽量放轻脚步,以免吵醒她,要知道若是打断了她大吃大喝的美梦,这丫头肯定会没完没了地跟自己哭诉的。回到书桌前,她拿起笔想要继续刚才的工作。可是抬起来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浓重的墨汁顺着笔尖往下滴,在洁白的宣纸上晕开朵朵梅花。
那琴声真的只是幻觉吗?那般空灵悠扬,直达人心,怎么可能是幻觉?萍水相逢,水过无痕,萍过无踪。更何况月眠还未曾见过人家,连萍水相逢都够不上。罢了,如果是有缘日后自会相见的,如若无缘??????那就不要多想了。收敛心神,稳稳地下笔,继续抄写经书。晚课的钟声响起,月眠带着睡眼惺忪的花玲到往生殿中诵经去了。
这时,西边的小树林中,岩石后面竟又再次传出空灵的琴音。余音袅袅,宁静致远。细听之下似乎还能听到有人在轻声说话,低沉好听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终于,找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