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一行迈入村子东面时,看到一群村民正集体向西跑。
“怎么了?”女孩问路过的村民。
“小星星,快去看看,村长也去了。”路过的村民急忙回答,“巴鲁老爷又发疯了。”
“爸爸?”女孩喃喃道。
巴鲁老爷是本村最高寿的人,每次他一病痛总要拿满堂儿孙开膛把他们乱骂一通,有些蛮不讲理,这种情况通常也会惊动小星星的父亲——也就是本村现任村长马奇先生,他会亲自前往老爷家协调解决这起家庭纠纷。
“你的名字还真特别。”小星星这名字对卡洛来说有种特殊的恶趣味,在姆海宫廷里,贵族们会称自己的小情人为小星星。
“我没有名字,不过他们都这么叫我,你要是喜欢,也可以这么叫我。”女孩的回答让卡洛面露尴尬,他轻轻咳嗽了一下,沫沫盯着他的脸死劲看,因为卡洛通常会用咳嗽来掩饰自己的难堪。
“你们愿意陪我去巴鲁老爷那里吗?我想去看看爸爸。”小星星一对纯真的眼睛让人无法拒绝。
“很荣幸。”沫沫抢先的回答让卡洛白了她一眼,因为做得隐蔽,这一举动并没让小星星发现,他们跟在人潮的后面向着西面走去,一直走到一间破旧的木屋前才停住了脚步。
屋子外挤满了围观群众,屋子里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里面塞满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将一张破木床拥挤得水泄不通,大家都探头探脑的看着床上躺着的老人,老人满脸皱纹,身型枯槁,但声音却大的要命,他对着满屋的人大叫着,“我要咬死你们,咬死你们,你们这群不孝的狗东西。”屋里的空气凝聚成了一团玄冰,他们任凭老人嚷嚷着,全部一言不发。
小星星努力向里挤,当她最终挤到屋内时,看见父亲伟岸的身影鹤立鸡群,深棕的发丝掺杂着几缕银白,年轻时如此桀骜不驯的他,在担当起全村领袖的义务后变得沉稳熟虑,小星星的母亲死得早,父亲一人将她拉扯大,为了给她全部的爱,他委婉拒绝了本村无数优秀女性的示爱,小星星是他的整个世界。
“爸爸。”小星星的到来改变了屋里的气氛,所有人都对她投去了一种喜爱的目光,这就是为什么大家叫她小星星的原因,她能带给人们不同的感觉。
马奇村长的眼角又多出了一丝皱纹,眼底带着疲惫,他对屋里所有人摇着头,这证明他已经尽力了,通常这种情况下他只要出面,巴鲁老爷都能平静下来,但这次,巴鲁老爷完全听不进去任何劝解,似乎没有感觉到村长的存在,于是人们断定巴鲁老爷在丧失视觉后,连同听觉都一并丧失了。
村长抚过女儿的肩膀,在她的额上轻吻着,微刺的胡须扎得小星星很痒。
“对不起。”村长对屋里的人行了告别礼,“这次恕我无能为力。”
巴鲁老爷的长子站了出来,感激的神情挂在了他的脸上,他连连摇手表示没关系,因为人总有一死,何况巴鲁老爷已经一百五十岁的高龄了,人活到他这份上也就知足了。
村长带着女儿走出了屋子,这时,他看见两张陌生的面孔,而达西正蹲在这两名陌生人的旁边等待着他们。
“这是?”马奇村长困惑的望着卡洛跟沫沫。
“我的朋友。”小星星飞快的解释道,“可以留他们住一晚上吗?他们迷路了。”然后,她对卡洛和沫沫眨了一下眼睛。
“呵。”马奇友好的笑了,“当然可以,我女儿的朋友,我可没有合适的理由拒绝。”说完,大家启程向着村子东面走去。
这是一栋比巴鲁老爷家更简陋的木房子,满目疮痍,屋前堆放着用于取火的圆木头,楼上有个斜屋顶的阁楼。
“你们住这里?”卡洛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不管怎么说,一村之长也该有个像样的住所吧。
村长看出了客人脸上的疑惑,“我们村子的资源越来越少,可用的能源都最大限度的用于再利用,这样的状况以后会更糟。”
卡洛的疑虑并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清除的,图文塔罗存在于上城古堡内?这种逻辑怎么也无法成立,他原本以为上城古堡不过是一处幻体空间,但愈发深入它的内部,会愈发觉得它不只是个简单的空间建筑,它的内部是个完全被颠覆的空间,这里存在着不同时空的交错点,大多是万年前从姆海消失的文明,这些文明只记载在史记中,久而久之更像一部古老的传说,而不是历史。但此刻,卡洛真切的从当地人的穿着及生活环境看出了那些被遗失的历史,这里的一切看上去就像史书上的图画。
主人把他们请进了屋子,这里的窗帘是用稻草编制的,地毯则是兽皮,没有灯,只有烛台。
晚餐很简单,除了烤土豆,什么都没有。卡洛礼貌性的吃了点,沫沫却吃了两个,于是,他把自己盘子里的土豆一并给了沫沫。
“不合胃口吗?”马奇村长问道。
“不,我只是不太饿,况且我妻子怀孕了,需要大量补充食物。”卡洛的话显些没把沫沫梗死。
“啊,那你们早点休息吧,房间在楼上。”马奇村长急忙起身拿过一支烛台领着客人上楼去了,狭窄的台阶走起路来让人踢踢撞撞。
那间卧室很小,就是卡洛在楼下望见的那间有着斜屋顶的阁楼。里面只有一张床,床不大,倒是很干净。马奇村长将烛台递给了卡洛以后说了一些客套话,便下楼去了。
当卡洛把门关上时,沫沫的心咯噔一跳。
“你干嘛用这种迫切的眼神望着我,呆妞?”
“这下好了,我们怎么睡?”
“很简单,你睡床,我睡地板得了。”卡洛环顾着房间,他在找一些可以铺地的东西。
“你昨晚就没休息了,反正我命贱,打地铺是常有的事,你睡床,我睡地板。”
“我接受的教养可不允许我这样对待女人。”卡洛走到了窗边,他向外张望了一下,便把草帘放了下来,“你要实在不忍让我睡地板,那我们就凑合着睡床上好了。”
沫沫的嘴微微抽搐了一下,“那你睡地板吧。”
“伪善。”卡洛笑了起来,他的手在空中一抓,便抓出了一张符咒,他把它在空中一晃,便变出了一床毛毯。
“你这是什么招数?”沫沫对卡洛能随便在空中抓出任何东西一直感到好奇,但从来没有问过他。
“这不是招数,只是符咒而已。”
“你为什么不直接变张床出来?”
“那是为了让你看见我睡地板而接受良心的谴责。”
“……”
“好了,骗你的,呆妞。”卡洛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诚恳,“我只是恰好没带可以变床的符咒。
“你肚子不饿吗?怎么不用你那招可以从空气里抓出食物的魔咒?”
卡洛的眼睛几乎变出了一条直线,“呆妞,那招叫隔空取物,我们现在根本不在姆海的同一空间里,你让我去哪拿吃的?”
“我以为那招跟可雷用的食物咒一样。”
“呆脑袋小姐,像我这种身份的人还得吃那些垃圾食品吗?你说话还真是搞笑,那些食物都是我的仆人为我做好的,我只是从我的厨房里把它们取了出来而已。”
这下明晰了,这家伙并不是万能的。
“你说到吃的,我还真饿了。”卡洛将毯子裹到了身上就地坐了下去,这样似乎可以缓解他一定程度上的饥饿。
“谁叫你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还挑食来着。”
“我是看你吃得津津有味让给你吃,你还真是好心当做马什么?”
“……是驴肝肺。”沫沫满脸黑线的回答。
“所以,我们睡觉吧,呆妞,明天还不一定能找到适合睡觉的地方。”
沫沫于焉躺在了那张不大的床上,床木板发出了叽叽咯咯的声音。
“我困了。”卡洛躺在地板上说道。
“那就睡吧。”沫沫像想到了什么,于是补充了一句,“你尽管放心的睡,我不会对你企图不轨的。”
“呆妞。”卡洛的声音小小的从地板上传来,“在你的那个世界,你很幸福吗?”
沫沫没有很快的回答,她的思绪回到了那些经历的日子,虽然不快却还是那么想回去,“那里毕竟有我的爸妈。”
“假如——”卡洛说,“我是说假如,你的父母也到姆海来了,你还会选择回去吗?”
“……我不知道。”
“呆妞。”
“嗯?”
“前两次吻你,是我发至内心的想吻你。”卡洛的声音幽幽的回荡在这间小房间里,渗入到了黑暗中,那晚,沫沫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