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青色的塔楼兀立孤寂,骤亮的明镜映照着寒酸的木条窗。
沫沫坐在柔软的床沿上,旋转石阶传来窸窣的脚步,她走到木门前,等待着脚步的主人敲门。
门没有被敲响,却自己开启了一道细缝,沫沫退后了两步,木门嘎吱一下敞开了。
门外站着的人不是卡洛,而是伯爵沃顿。
沫沫跟他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他那张瘦窄苍白的面孔却让人记忆犹新,瘦削的伯爵那对暗黑的双眼毫无动静,就像石棺上的雕像,沫沫吞了一口唾沫,吸血鬼的形象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的胃一阵紧缩,沉默的观望着。
沃顿笑了,他的笑容充满着欲望——一种赤裸裸的****,让人不安而沉重,他的手里端着一个漂亮的褐色皮盒,上面系着墨绿色的绸带,他细长的手指将它扯开,绸带轻妙的滑落地面,波澜不惊。
皮盒被伯爵优雅的打开了,猩红色的天鹅绒内衬将白色的婚纱衬托得犹如珍珠,只是那抹红色璀璨夺目酷如鲜血。
“把它穿上。”伯爵走了进来,木门嘎吱一下关上了,沫沫的心扑腾一跳,她紧闭着双唇,恐惧的原地伫立。
“穿上它。”伯爵越靠越近,带着一股死亡的气息,一朵风中摇曳的罂粟。
沫沫颤抖的摇摇欲坠,她艰难而沙哑的回答,“……我不要。”
这句话刺进了伯爵的心脏,被他看成了是种背叛,他的眼睛变得暗红,目放凶光,他带着妖媚戒指的细手抬了起来,压向了沫沫不堪一击的细颈,仿佛只要他一用力,沫沫的颈子就会断裂,鲜血疯涌。
门再次被打开了,老姑娘欧妮站在门口,她厚实的身体将木门挤得水泄不通,“主人,让我来吧。”她气喘吁吁的挤进了房间,接过了伯爵手里的婚纱。
沃顿放开了沫沫,转身离开了,“我们的婚礼将在今晚十二点举行,再见,我的新娘。”
沫沫的双脚一瞬间痪倒在地,它是如此渴望找到一个依托,好承受内心那绝望的重量。
“穿上它吧。”欧妮跪到沫沫的面前,她的声音厚实得如同她的体型,“为了跟你一起来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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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顶建筑内部,卡洛点燃了一团金色的火焰,蓝色的蛛网纵横交错,拦住了所有他能逃离的道路。他知道蛛王一定就在不远处躲着,只要他一不小心被那黏糊糊的蓝网捕到,它就会火速窜出来吃掉他。
卡洛的力量应该在蛛王之上,但一想到蛛王被他劈开时,那四处乱溅的恶心粘液,他就不敢轻举妄动,他想等它自个儿出来,然后用『魄冰咒』冻住它。
在这栋建筑里,无数魔咒汇聚的约束力让卡洛无法使用『空间咒』,他出去的唯一方法就是杀死蛛王。
显然,如果他猜想的没错,上城古堡里所有的魔咒都是针对闯关者弱项而变化的。
这时,他想到了那幅油画,想到了沫沫,他的心开始乱了起来,他如果继续在这里拖延时间,那沫沫的处境将更加危险,卡洛环顾四周,仍然感觉不出蛛王的所在位置,他不能再等了。
“你想出去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黑暗里响了起来。
那只干瘪的猪管家从黑暗的通道里走到了王子面前。
“你要是也想来挡我的路,我会把你烤来吃掉,听懂了吗,笨猪?”
“你真是太不友好了,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这话让卡洛忍不住想笑。
“是欧妮让我来帮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要不是她的恳求,我才不会来,等你被蜘蛛吃掉才是我想要的。”
“欧妮是谁?”
“一个傻女人。”猪管家回答,“我只能把你送到一个入口,但能不能进去只有靠你的力量了,希望不会太迟,不过这也许不是欧妮想要的。”
“什么意思?”
“欧妮只让我来救你,不过我倒是希望你出去以后也能随带救救自己的朋友。”
猪管家从怀里掏出一根魔棒,它用它敲响了脚下的石板,石板移开了,一条陡峭的石梯向下延伸着,他们一起走了下去,石梯的另一头则连接着那座偏僻的塔楼。
猪管家领着卡洛来到了沫沫的房间,房间的地面散落着沫沫先前穿的那些衣物,人却不见了。
卡洛一把揪过猪管家的衣领,“你那该死的伯爵把她怎么了?”
“你不要激动,衣服是她自己脱的。”
这话没有起到任何安抚的作用,反倒更加激怒了卡洛。
“是我帮沫沫小姐换的衣服。”这时,虎背熊腰的欧妮站在了门口,她的形象着实吓坏了卡洛。
“你是谁?”卡洛冰冷的问道。
“沃顿的女仆。”欧妮回答,“很多年前,他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我。”
“沫沫呢?”
“他们在镜子里。”欧妮指了指旁边的镜子。
卡洛走过去,伸手敲了敲它光滑明亮的表面,“怎么才能进去?”
“恐怕不行,他们正在举行结婚仪式。”
卡洛的手心突然冒起了一团金色的火球。
“你不能硬来,打碎了它,你的朋友也会死掉。”
“该死的混蛋。”卡洛企图穿进镜子里的那个世界,但手指就算动用所有的穿透术也于事无补,“你的主人想把她怎么样?”
“他们会结婚,然后,你的朋友会被沃顿杀掉,他会吃掉新娘的肉体,用她的鲜血沐浴。”欧妮叙述着她能预见的场景,因为沃顿所有的新娘几乎都是这么死掉的。
“他是个变态吗?我很想知道是什么让你对他如此死心塌地,不管他作出如何龌龊的事情都坚定不移。”这种主仆关系卡洛并不多见。
欧妮毫不掩饰的回答,“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他对我更好的人了。”
“你认为他真得同情你吗?他在利用你。”
“他不会利用我,像你们这种天生好运的富家子弟是永远也不会理解这种情感的。”
卡洛讥讽的笑了起来,“我猜想早年时期的你一定经受过无数的世间冷暖,深知世态寒凉,有那么一天,一个养尊处优的家伙对你投来了一种无限怜悯的目光,它彻底融化了你,我还能想到他一定为你准备了无数套量身定做的漂亮洋装,也不管你那扎实的身体是不是可以塞得进去。”卡洛望着欧妮,她的确让人同情。
卡洛的话让欧妮瞪大了眼睛,因为他所描述的几乎就是沃顿对她做过的。
卡洛走了过去,他的眼神充满着温柔与同情,他抬起了欧妮的脸,“欧妮,知道吗?如果他真得同情你,他会毫不犹豫的吻你的脸,可他吻过你吗?或是给过你哪怕一个拥抱。”卡洛将她抱在了怀里,那个可怜的老姑娘,她从来没有感受过别人温柔的怀抱,“欧妮,里面那两个人,一个是你最爱的,一个是我最爱的,我们不能让他们结婚,把钥匙给我,我们要进去阻止他们,因为那是一个错误。”
欧妮挣脱了卡洛的怀抱,她心乱如麻的走到了镜子前,念起了她听沃顿念过无数遍的咒语,“魔镜呀,魔镜,告诉我这个世界上谁最美丽?”
镜子泛起了淡淡的蓝雾,一张苍白的面容于焉出现,它潮湿的舌头在口腔内颤动,“是你,我的睡美人。”
脸消失了,镜子变成了一道雕花繁复的红色大门。
卡洛走过去推开了红门,并转过身伸出了手,“我们一起去,欧妮。”
老欧妮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她抓住了卡洛的手,跟着他一起走进了那个她从来没有进去过的世界。
猪管家靠在墙壁上,它轻笑了起来,“傻女人。”声音轻如微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