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将破晓,黎明将至,大好青年卡洛本着“无利不早起”的优良作风,早早的侯在了客厅里,一身橙色缎面褶皱晨衣让他看上去更为高挑,精神抖擞的他似乎又变回了那名受过无数良好教育的优秀青年。
他饶有兴致的望着厨房里忙碌的沫沫跟那堆乱糟糟的厨具,优雅的走到餐桌前打量着上面已经准备了一半的食物,那是一壶乳白色的液体,他用鼻子嗅了嗅不是牛奶,于是迷惑不解的问道,“呆妞,你这是做的什么神物?”
“豆浆。”沫沫冷淡的回答,甚至都没抬头望一眼眼前这位殷勤的先生。
“啊,看来我要被冷落至死了。”卡洛挪过一把铁艺椅沮丧的坐到了餐桌前,他的手轻轻在空中一抓,便抓出了一个精致的盘子跟一把银质的餐具,然后,他细长的手指在盘子上左右一晃,盘子上空不远处便凭空掉下来一块浓郁醇香的巧克力蓝玫瑰蛋糕和两支蓝莓烤翅,“来点新鲜的蔬菜,最好有杯现榨的柠檬汁。”他自言自语的同时,面前的桌面上便多出了一盘蔬菜沙拉跟一杯柠檬汁,“加点蜂蜜。”柠檬汁被无形的力量搅动了一下,似乎真得被人放入了蜂蜜。
沫沫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自己一大早的忙碌还未换来丰盛早餐的当头,面前却有个不劳而获的主,那感觉真像水煮青蛙。
卡洛完全没注意到沫沫此刻的心情,他用一种虔诚满溢的声音说道,“要一起吃吗?呆脑袋小姐。”
“不用。”沫沫毫不客气的回答。
“真遗憾。”说完,卡洛的手在空中又抓出了一张刺绣的餐巾,他把它垫到了自己的膝上,“那我开动了。”
沫沫那双幽怨的眼睛开始闪烁着晶莹的泪珠,她努力把它们憋了回去,这真是太丢脸了。
“呆妞。”卡洛喝了一口柠檬汁后拿起了银叉,“你喜欢怎样的居住环境?”
沫沫迷惑的望着卡洛,眼神里不忘保持仇恨,“少些讨厌的人,多些天然的景色。”
“就这些?”卡洛吃了一些蔬菜后问道。
“已经很难了。”沫沫继续忙碌着,她在尝试如何炸油条,自从电视上介绍油条含有致癌物质后,她几乎没再碰过这类食物,但来到姆海以后,她怀疑自己能不能再活着回去,很多害怕的东西都让她变得没有那般畏惧了。
“你喜欢什么颜色?”
“蓝天白云的颜色。”沫沫敷衍着。
“喜欢花园吗?”
“当然,最好能望见大海或湖泊。”沫沫开始一股脑儿瞎扯了,反正跟卡洛这种人说话不需要太认真,“我希望自己住处的书房是个带玻璃天花板的房间,那样白天可以让房间充满柔和的阳光,晚上还能欣赏璀璨的星空。“沫沫将切好的油条胚子丢入了油锅,”花园里有座小型喷泉,再加一个可以泡露天温泉的小汤池,周围密密麻麻全是向日葵跟矢车菊。”反正瞎话不要钱,沫沫越说越来劲,“房子里有一台永不缺货的冰箱,里面装满了我喜欢吃的食物,然后卧室有张超级大的水床,冬暖夏凉,墙壁是粉红色的,家具是白色的。”突然,沫沫有些伤感,眼神不由的游离起来,这时,油条已经炸得有些泛黄,“主要是能跟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那样,我可以做很多好吃的食物给他们吃。”
卡洛走了过去,他向锅里望了望,然后不紧不慢的说,“呆妞,你的早餐是黑炭吗?”他的话让沫沫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锅里,但太迟了,那锅油条已经炸过了头。
“啊——”沫沫手忙脚乱了起来,“怎么办?怎么办?”
“倒掉呗,这东西哪能吃。”卡洛忍住不让自己嘴角上扬,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分明是在幸灾乐祸。
“你不是控魔师吗?快想想办法。”
卡洛站在原地毫无动静,他其实就是看好戏的。
这时,帕克睡眼惺惺的站在楼梯口,他穿着一身粉红色的长睡袍,那双碧绿色的大眼睛被袍子衬托得超级可爱,“这是什么味儿?“
“对不起,帕克,早餐搞得一团糟。“沫沫低下头难过的说道。
“没关系的,沫沫。”帕克非常理解的说,“叫卡洛做就行了。”
“我?“卡洛大声抗议着,“我可是王子殿下。”
突然,一道奇怪的蓝光飞到了卡洛身上,他尖叫一声然后抬起自己的左手,脸色惨白的盯着手心,上面浮现出了一朵黑色马蹄莲的印记,那鬼魅的印记显得触目惊心。
“该死。”他额上出现了一些冷汗,用一种慌乱的神情盯着帕克。
“等你还清我的蓝玫瑰,再跟我说你是谁。”帕克脚上那双毛毛球的拖鞋走起来啪啪响。
“你这个臭小子,你在对我下良心咒吗?”卡洛上去抓住了帕克的睡袍,“快解除它!”
“那要看我的心情。”帕克灿烂一笑,甩开了卡洛的手,“你应该知道这种咒的威力吧?”帕克提醒他,“要是在一星期内你没有还清我的玫瑰,你最害怕的事情就会发生。”
卡洛爆发出了一长串凄惨的乞求声,任凭外人听来都会充满无限的同情,只是但凡对他有些了解的人,同情心都会大打折扣,或者直降为零。“帕克,收回你的诅咒,我一定会帮你想办法,你就这么不相信哥哥的诚意?”
“我相信你的诚意,只是我怀疑你的能力。”帕克的话再度伤害了卡洛那脆弱的神经,他用一种若有所思的叹息回敬了帕克。
沫沫望着这对奇怪的兄弟,她没弄明白所谓的【良心咒】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时,哈鲁也从楼上飞了下来,它绕着沫沫转了一圈,又绕着油锅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帕克的肩上。帕克坐到了餐桌前,“我现在想吃熏肉三明治,天才。”
卡洛的眉毛不由的抽插着,然后走进了厨房。
一整天,桀骜不训的卡洛像个幽魂,他变得安静、冷淡,眼神中带着忧郁。最特别的是他开始改走简约路线,头发变回了天然的金色,眼睛的蓝色也不再那么妖孽,他穿着一件不规则却简洁的纯白衬衫,跟一条轻盈的粟色长裤,身上甚至没有了那些无聊的小饰品,看上去极像那位集苦难于一生的哈姆雷特王子。
沫沫拿着帕克那本《香咒师的魔语录》坐在窗户旁的小圆桌前,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这是本很有趣的书,书中描述了一名香咒师一夜醒来,发现自己居然有成千上万个妻子,然后不停周旋在她们中间,牵扯出了一个个超级搞笑又尴尬的故事,最后那名香咒师发现,那些妻子其实都是他种下的花所孕育出来的花灵。
这本书通俗易懂,以故事的形式介绍了姆海所有能找到的花草品种。帕克说它是本教材,沫沫觉得这教材编制的真好。
她不时会抬头看向沉默寡言的卡洛,那家伙真是安静的诡异。
突然,她看到书上有一幅图,它的形状跟卡洛手心出现的印记一模一样,上面写着:
它,绽放于沼泽旁的湿土,鬼魅的色泽,醇香暗涌。
——《良心咒之一·暗香迷咒》
接着有段解释:中咒的人会得到良心的谴责,如果不及时消除内心的这种谴责,一星期后他将遭遇自己最怕的事情,得到报应。
“沫沫。”卡洛悲伤的声音突然响起,把专心看书的沫沫吓了一跳,“你知道吗?”他趴在餐桌上,一脸的垂头丧气,“在我的一生中,我始终觉得被人太过了解不是件好事。”
沫沫放下手里的书盯着卡洛,那张毋庸置疑的诱人脸蛋此刻受到情绪的感染,显得异常凄美。
“有时我很羡慕帕克。”卡洛的声音充满了一望无际的苦涩,“他有自己的梦想和追求,也孜孜不倦的为着目标奋斗着,而我呢?从来不曾有过梦想。我怀疑自己过去的岁月究竟是怎样挥霍掉的?”卡洛那双蓝眼迷离的眼睛扑闪扑闪,就像一只惨遭遗弃的忠犬。
“你也可以拥有自己的梦想不是吗?你还年轻。”沫沫安慰道。
“是的,我还年轻。”卡洛极度悲伤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嘲讽,“你要是活在一个早已被人设定好的命运里,你就会知道年轻对你来说毫无意义。从起床到就寝,你身边围绕着数之不尽的笑脸,哪怕你有时想故意激怒他们,他们依旧会对你微笑,只要你不犯下滔天大罪,你的地位及财富可以保持到你生命的终结,你还会娶个你母亲为你安排的妻子,然后生一打皇位继承人,你会感谢上帝让你一生活在一场盛大的化妆舞会里。”卡洛继续用他那悲凉而兴致缺缺的声音说,“我就要死了。”
“你在说什么屁话?”沫沫气愤的吼了起来,“你为什么一遇到点事就要死不活的,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这个诅咒会要了我的命。”卡洛望着自己手心的咒符,“我根本没法替帕克找回那三朵蓝玫瑰。”
“那又怎样?”沫沫不相信帕克会要卡洛的命。
“一星期后,我的头发就会掉光。”
“……”沫沫满头黑线,原来对王子来说,生命远不如外表重要。
然后,他突然起身,“我在想人生最后的时光该做些什么?”
“……”已经不知如何安慰他的某人彻底沉默了。
卡洛径直走到大门口,在他准备出门时,帕克刚好从大门进来,两人差点撞了一个满怀。
“你打算去帮我救回玫瑰了吗?”帕克问。
卡洛推开了帕克,打开了大门,“跳河。”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