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生死大矣,故有生必有死,则亦有学。而三圣人,实与天地相终始,逐逐者无论矣。间亦有剽声袭响者,则曰生者死之常矣,死者生之常矣,奚以之容心而学焉?而未识生死之常犹之乎不生、犹之乎其不死也。何者?“气聚而生,气散而死”,吾儒之谈也。人聚之为气而生也,甫十五龄而日剥、日斫以至于死。是散气也,非气散也。故曰世之人无不死者,无一善死者,即无一善生者。
呜呼!天之生人何如哉?而人自不善其生,不善其死,不人也。不人则草木矣、禽兽矣,草木禽兽蠢于人。禽兽之死也,上者羽化,下者火化,乘乎气者也。草木之死也,枯而荣,荣而枯,递造而递化,窃乎气者也。”人得其秀而最灵,而气之聚者,我自散之。且不能乘气之有以人无。亦不能窃气之无以人有,无乃禽兽草木不若乎?
三圣人者非贪生也,非逃死也,盖生而生,死而死者也。故谓三圣人存乎,余不能也;谓三圣人亡乎,余不敢也。而三圣人所谓存存而亡亡者,胡可一日不讲哉?
孔氏倡素王之业,为入世法。而言性言命,其词微。释氏出称为梵王,而言性不言命,其词密。今之五经,孔氏之大藏也。今之大藏,释氏之五经也。五经首《易》,而《易》曰:“穷理尽性,以至于命。”至论大人与天地合德、日月合明、四时合序、鬼神合其吉凶,是性命之局键也,一时弟子颜氏而下无能窥其奥者再传子思子始揭天命之谓性。于中庸之首章而赞之曰:“上律下袭,如四时之错行。日月代明,孔氏之家藏。”泄于此矣。乃及门之士,以为罕言命,以为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夫当其时,且不得其微,又何惟平万世而下者之支高于训法也。大藏为卷五千四十有八,无非以性为宗。
夫性,孔子罕言,而释氏言之密矣。乃密之中,又有密者,惟于诸咒语中载之。说咒者佛,讽咒之义者亦佛。菩萨而下,无能得其解者。故凡诵准提咒者,惟日:“吾遵密教耳。”必不得其解也。
夫密者,咒之教也,非其所以教也。因其教,求其所以教意者,其性中之命乎?身非世尊,焉谈师谛?故释氏之徒佥曰,见性成佛,而命学为绝传。
老氏之教,则异是矣。《阴符》、《道德》而下,娓娓言命,娓娓言性,而又娓娓言性必言命,言命必言性。
余常评之:孔氏之言性命,言其影,不言其形者也。释氏之言性命,以性为形、以命为影者也。老氏之言性命,言其影,并言其形者也。
老氏而下,则多歧矣。余不敢索之于多歧也,而直溯其源,以自为好。暇日抱丹书读之,则见其说以得一为主。一即丹也,丹即先天干金也。而干金藏于后天坎水之中,取坎之一,补离之二,是谓修性,是谓修命,是调性命双修。而又惧人之不知所修也,则有筑基、炼己之法,则有抽铅、添汞之法,则有移炉、换鼎立法。总之,所谓以神驭气也,所谓炼精合气,炼气合神,炼神合虚也。而修无可修,直以还其生生死死之真,而不诡于正。夫虚无之学,虚化神,神化气,气化精,一了万了,何事于修?而上很利器,世不易逢。惟以精留气,以气留神。神存则生,不存则死。存不存由我,而不由天。生与死还乎天,而不撄以人。人人皆有,人人可为,而非若孔、释之有言有不言矣。余诵旌阳《忏记》,而知八百之当期也。夫八百自有主者,而祛蒙开蔽,必自圣贤之言始。顾其言汗漫不易读,方余尽读诸家经书,无可入。又读诸家注,则见自经而外,诸家书时有出入,无所统一。又见诸家注各执曲学,以饰其陋。而圣贤之意,反晦而不明。安知八百出不以余之苦为苦也?是知难逢之事,岂轻易成?欲为跨鹤之游,必假腰钱之助。下士闻而大笑,上圣所以不言。谬之毫厘,失之千里。若天机之轻泄,祖则罪延而至道之不传,已则遣大。将言复辍,欲罢不能。请其隐秘于玄微,孰若铺陈其梗。既因述师指,绘作丹书,所以尽造丹之精微,所以条养丹之详细,悟无上之一提,圆真元之正觉。动为游戏,静人涅般。造无拘碍之象,永返元来之本。通前警悟,及后还元,集为直论,所以贯穿首尾,分别真伪,览者详焉。非敢为达者之规模,姑留与学者之印证耳。
壬戌仲夏冲虚子书
白玉蟾水调歌头
未遇明师指,日夜苦忧惊。及乎遇了,得些囗诀又忘情。可惜蹉跎过了。不念精衰气竭,碌碌度平生。何不回头看,下手采来烹。
天下人,知得者,不能行,可怜埋没,如何凭地不惺惺。只见囗头说着,方寸都无些子,只管看丹经。地狱门开了、急急辨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