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离别没有让公孙幽和颜如烟疏远了,反而是颜如烟的成长让公孙幽欣喜不已。从前因为年龄和阅历而无法交流的层面,现在也能聊地畅通无阻了,两人更加腻在一块儿,说这道那的,反而青鸾被晾在了一边。
从前颜如烟还是忆盈楼弟子的时候,公孙幽经常和青鸾单独在一块,不知说些什么。如果杜姬欣师姐在这里,她一定会说:“你看师父和如烟,说不定如烟就是忆盈楼的继承人了。”杜师姐总是对掌门继承人的话题很感兴趣。
那时候很多师姐都说,如果青鸾是忆盈楼的弟子,那么下任掌门必定就是她了。颜如烟每次看到杜师姐说起青鸾来,眼里总是带着不一样的光芒。
“对了,杜师姐呢?怎么没看到她。”颜如烟有些奇怪。有热闹的地方一定会有杜师姐的身影,两个陌生人在乐坊内出现,还立刻被掌门接见,杜姬欣肯定会出现的。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下,公孙幽叹了口气说:“欣儿她被东篱寨的水贼引诱了,现在和东篱寨的叛徒钱宗龙结成夫妻一起住在无盐岛上。”
无盐岛?颜如烟和青鸾瞪大了眼睛,“那个地方是水贼的窝点,杜师姐怎么会。”颜如烟语气里充满了不可置信。扬州城由于水路畅通,水贼也泛滥,而她们忆盈楼立志行侠仗义,所以经常去对付那些水贼。现在杜姬欣和钱宗龙成亲,不就是与贼人同流合污吗,这不是生生往忆盈楼脸上甩耳刮子?
公孙幽眼里满是歉疚,“其实欣儿只是想当掌门,但是我觉得她性子还没磨平,就拒绝她了,没想到……我应当早些与她说清楚的。”杜姬欣的野心青鸾早就与她说过,可是她始终觉得欣儿的心眼不坏,只是要强了些,没想到那次对她的打击大了,以至于误入歧途。
“师父,你别自责,这也不是你的错。”颜如烟是知晓公孙幽的性子的,从前在门派里,几位师姐就曾说起师父的软性子,生怕委屈了别人。就算是委屈自己,也是要成全别人的。不知道这份软性是对还是错。
颜如烟看师父内疚的样子,不由把视线转向了青鸾。青鸾知晓公孙幽一些不为她们所知的事情,比如公孙幽的过去,公孙二娘的事情。所以只要是青鸾的规劝,公孙幽十有八九都会听的。
可是这回,青鸾却呆呆坐在一边,好像完全没有话要与公孙幽说。颜如烟看着青鸾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头,这副作风不像青鸾呀。要是在从前,师父这副为了一个叛徒自责内疚的样子,青鸾定会狠狠批评她的。
颜如烟侧着身子推了青鸾一把,青鸾如梦方醒地眨了眨眼睛,一脸的迷茫。青鸾这次是真的迷茫了。她与公孙幽之间的默契,她感觉不到了。既然不知道,那么就会多说多错,还不如紧闭金口。
看青鸾这副走神的样子,颜如烟只当自己刚才只顾着和师父说话,冷落了她。于是想要把话题转移到青鸾身上来,让公孙幽注意到青鸾,调节一下气氛。
“师父,有师叔的信!”颜如烟刚要说话,白依依突然闯了进来,也顾不得行礼,直直冲到公孙幽面前。
“谁?”公孙幽满脸的不可置信,猛的站起来问道:“谁的信?”公孙幽的眼里盛着满满的亮光,语调中带了一丝希冀。
白依依的眼圈也激动地发红,用力地点头说:“是师叔,二娘师叔的信。”说着把一个雪白的信封递了过去。
多少年了,盈儿居然还会给自己写信。公孙幽颤抖着双手接过信封,却怎么也找不准封口的位置,一双手与纸一般苍白。
颜如烟和青鸾对望了一眼,果然还是老样子,只要是公孙盈的小丁点消息,公孙幽就欣喜若狂。不知这次的信件是真是假,要是像从前一样只是一个幌子,公孙幽只怕又要空欢喜一场了,这次可别病了。
好不容易拆开了信封,一张素净的花笺露了出来,上面用娟秀的小楷端正地写着一行字:三月二十一,霸刀山庄,风雨亭。
公孙幽青白的手指捏着那张花笺,内心一阵翻涌,苦涩与欣喜同时出现在她的脸上。盈儿肯见她固然是好,可是地点为何偏偏选在风雨亭。且不说风雨亭给她们留下了什么样的伤痕,单说它的位置,可是在冰天雪地的昆仑雪境。从最东南的忆盈楼到大西北的昆仑山,不过十几天的时间,她必须快马加鞭赶去了。
“青鸾,忆盈楼就交给你和如烟了,我必须去一趟。”公孙幽仔细地收好信,转头嘱咐青鸾道。
“啊?”青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倒是颜如烟略微担忧地问:“师父要去哪?”
公孙幽微微叹了口气说:“霸刀山庄。”
兵器世家,霸刀山庄。颜如烟很熟悉这个名字,不仅因为霸刀山庄是与藏剑山庄并列的铸炼兵器的顶级行家,更因为公孙幽对霸刀山庄的态度。
每三年,霸刀山庄都会举行一次扬刀大会,邀请江湖上有名望的人参加,切磋武艺。但是公孙幽每次都不会去,只是捏着那份邀请函伴着她入睡。有一次新来的丫头把邀请函当做废纸丢了,好脾气公孙幽居然冲她发了火,还亲自跑去填埋垃圾的地方徒手找信函。
颜如烟当时就在公孙幽旁边,看到公孙幽发怒的样子,觉得像是换了一个人。在看到公孙幽跪在臭气熏天的垃圾场刨土的时候,她的眼珠差点没掉出来。泛着清香的银白色衣裙就拖曳在油腻黑污的地上,沾上了发霉的泥土。师父一向教导她们要时刻注意仪表,并以身作则,颜如烟在公孙幽身边十几年,都没见过她这么失态。
师父和师叔,以及霸刀山庄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吧。颜如烟望着公孙幽挺直的脊背,暗暗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