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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我的琴什么时候才能弹出您那样高的境界？”
沈容的琴艺课刚下，把上门来学习的孩子送到门口，一个学生忍不住回头多问了一句。
“你的资质不错，总有一日能成器。”沈容拍拍他的头，微微笑了下，略思索，给了他些银子，道：“听说你娘给你添了妹妹，家中困难的话，这两个月的学费便免了吧！”
男孩拿了钱眉开眼笑，倒了声谢，乐颠颠跑了。
忠伯见状不禁摇头，给沈容端上茶，又叹着气走开。公子就是这样，家中太小，收不了几个学生，还都是家中不大宽裕的穷学生。公子自己过日子尚且不易，还要帮助别人，也不肯接受陈家小姐赠送的教坊。今时虽不能与往昔的光彩同日而语，但未免也太寒碜，他一个老仆人都看不下去。
沈容顾自打着琴谱，始终未抬头看忠伯一眼。对方想什么他自是了然，可他并不觉得目前的生活有多清苦。相反，这种与世无争的日子让他觉得心境平和，也很满足。不过这天他有些心不在焉。夏天都快过了，知了还鸣叫得欢，让他觉得内心莫名地烦躁。他抬头看看树梢上的日头，指尖离开琴弦，执笔本欲记下曲谱，发现刚刚搁在手边的琴谱竟不见了。
心下疑惑，四下找了找。再看向方才那地方，琴谱又好好地摆在了那儿，仿佛刚才只是他眼花。不过他知道自己没看错，那本琴谱上，多了一个笑眯眯的矮胖小姑娘，画工很奇怪，他却是见过的。
“好看吗？”琴弦上突兀地站了只红色小猫，悠闲地摇着长尾巴，开口便是他熟悉的娇糯清甜的女儿声：“送给你呗！”
沈容惊甫未定，眼前的周生生还挥着猫爪子把在他的琴上拨弄得咚咚作响。他有些慌张地看看外头，知道母亲和忠伯都未看到这一幕，这才暗暗舒了口气。他把猫儿周生生从琴上抱了下来放在桌上，指尖触到猫儿软软的肚皮时，心跳蓦地加快了几拍。周生生现下虽是只猫，但毕竟是个姑娘家，这么做，似乎不合礼数。
“周姑娘，你，怎么来了？”沈容低着头保持着君子之礼，并未直视她的眼睛，视线氛围只有一根长长的尾巴在甩来甩去。
“二舅妈烦死了。”周生生歪了歪脑袋，把自己变回原样，学着她金氏的样子，叉着腰眉飞色舞：“二舅妈说，‘像你未来夫婿这样举世无双又貌美似玉的君子，不好好看着小心，还不叫哪家小姐给抢走了！快去瞧瞧人家，回个礼。’”
沈容本在因她的唐突而感到些许不悦，本想责备她几句，听她绘声绘色说了这么句，云蒸霞蔚跃然脸上，眉眼间的淡淡冰霜化了开。他告诉自己，这个小未婚妻也只是小孩子心性，时日还长，自己往后慢慢教导她便是。有了这个计较，他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拿起她画在他琴谱上的小人仔细瞧着，忍俊不禁。能如此理直气壮把这么丑怪的自画像给人当礼物的，恐怕也只有她了。
“周姑娘，下次来，事先差人通知一声，我好准备准备。像这次，万一被发现，不仅对你的声誉不好，还会吓着旁人。”
周生生偏头看了看他，没说什么，身子摇了摇，拖着长长的猫尾巴跳过窗台，跃上屋顶，一溜烟跑没了。她素来就是这个性子，若非真惹恼她，她都不会生气和计较。她离开，纯粹是觉得太无趣。
沈容家出来不远便是个集市，以异国人的摊贩居多。周生生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窜了几下，忽然被一群奇特的小猫吸引住停了下来。这家摊主是个天竺商人，贩卖头巾丝巾，还有珍贵品种的猫。
周生生摇着尾巴盯着笼子里一直两只眼睛颜色不一的白毛猫咪出神时，她身边有两男子也在看。其中一个青衫男子手里抱着很多大大小小的物件，满头大汗地和他身边的白衣男子说话：“公子啊，咱什么时候回府，都买了这么多东西了……”
那华服男子大半边脸被面具遮挡着，只露出线条分明的柔唇，即便只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细麻白衣，站在人群之中，也难言雍容华贵之气，加之那高挑修长的身形，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李墨望着笼中的天竺猫弯着嘴角，没理会张离的话，蹲下去用手指挑猫儿的下巴，“张离，你说，这猫儿，怎能痴肥至此。”
那卖猫的的商人笑着给他说着天竺猫原本就是这般肥，李墨也不管，随手指了其中一只最胖的，回头对张离道：“公子今日心情不错，买只猫儿送给你，赶紧，掏钱。”
“公子……”张离的脸比苦瓜还苦，“我能不能不要？您都买了这么多东西，我拿不动了，要不，咱叫辆车？”
“本公子赏的，你敢不要？”
“……”
周生生越听越激动，李墨的嗓音很好听很特别，所以即便他带着面具，她也能认得出来。终于找到你了，花生米。她的喉咙里发出低鸣，“呜呜呜”地叫着准备给他来个一剑封喉，可是很奇怪，她没办法变身回原样，也施展不了妖术，急躁起来嗓子里的“呜呜”声更响了。引得李墨一个侧目。
伴随着一声“咦？”的音调，周小猫被李墨拎着脖子提到了他眼前，“哪来的小东西？”他转向那个天竺摊主，“这也是你卖的猫？”
“这……”那摊贩怔怔看着周生生那一身樱桃红的皮毛和长长的尾巴，摇摇头，他还没见过长得这么奇怪的猫。
“很好。”李墨对周小猫咪眯了眯桃花眼，邪邪笑了笑，“它是我的了。”
是你姥姥的！周生生炸毛地挥着小爪子，凶巴巴地低鸣。可惜说不出人话，不然她会把平生所学的所有脏话都送给他。情急之下，周生生突然坏心眼地咧了咧牙，一注清澈微黄的在空中划了一道完美的弧线，啵啵啵撒在地上。
李墨眼疾手快，松开周生生眼疾手快地往后退了一步，才幸免于殃及。
周生生得了自由，得瑟地朝李墨抖了抖屁股，撒丫子跑远了。叫你们得意，吃我的童子尿！
好半响，李墨看着地上的一滩尿眉毛跳了跳，十分温柔地笑了笑。缓缓走到身边代写书信的小摊处不紧不慢挥了起来，顷刻间一直长尾巴小猫栩栩如生跃然纸上，他把画递给张离，森森地半眯着眼诡异地笑，“张离，去悬赏。活要见猫，死要见猫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