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做的事别做。不喜欢的人别理。与其空想,不如付诸行动。吾辈乃性情中人,婆婆妈妈的,都远些。——周生生心情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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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容从床上坐起来,满头大汗。这一整天,只要闭上眼,他就会做梦。同样的场景反反复复出现:放在腮边的柔软小手,暖暖甜甜的唇瓣、似出自少女又似出自婴童的馨甜奶香,还有那“喂喂喂”的软糯散漫的叫唤……周生生为他施救的那一幕已经深深印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忠伯给沈容端上姜茶,替他拭去豆大的汗珠,犹豫了片刻说:“公子,恕老奴多嘴,为何不答应陈家小姐的婚事,陈小姐知书识理,身家又好。公子娶了她,这家中的担子不也轻些吗?”
“忠伯,别说了,你知道我的性子。”沈容虚弱地抬了下手,示意他打住,“娘的身子好些了吗?”
“好多了。”
“那就好,去吧!”
看忠伯离开,沈容缓缓下了榻,走到窗边,轻抚那株挺拔孤傲的兰花绿云。周生生的脸再度浮现在眼前。想起几次与她见面的情形,想起唇上那萦绕不散的余温,极淡的红晕在他双颊上晕开。他无奈地揉上眉心。到底,她是个怎样的女子?
就在他纠结如何对待这个与自己肌肤相亲的姑娘时,某姑娘早把这事儿忘到九霄云外,带着她的粉红落水猪和惊魂未定的丫头唐葫芦颠颠回家了。顾琳并未亲眼看见周生生救沈容,所有事情都是听在场人说的。回府的一路上好几次欲言又止,想问问周生生和这个都城第一风流子沈容到底啥关系,可看她心不在焉混不吝的模样,话到嘴边又打住了。
“二舅妈。”周生生看到金氏正从里面走出来,马上咧开小嘴弯着眉眼,甜甜脆脆地喊了声。
“哟!生生啊!小嘴儿真甜!”金氏拍拍她的脸颊眉开眼笑,“今天去赴宴了?好不好玩呢?”
“挺好。”周生生歪头想了想,又补充:“人很多,螃蟹很肥。二舅妈,二舅舅在家吗?”这是她最关心的一点,二舅舅不在家,她就可以去偷挖他的桃花酿。
顾琳闻言翻了个白眼,看不下去,甩甩袖子走人了。
“你二舅舅上好友家做客了,怎的?嫌家里闷了?要不,随舅妈去买点针线,回头舅妈教你绣花?”金氏生了顾玉之后,一直想要个女儿,好有个唠叨作伴的人,可惜肚子不争气,看外甥女活泼可爱,不免心生好感。
周生生一听“绣花”两字,打了个激灵,拉了唐葫芦便闷头往里跑。最怕“绣花”了,更何况,她从来没有闷着闲着的时候,她有很多事情要忙活。
“姐?你怎么来了?”顾玉的学堂在午休,他吃了午饭便安静专注地坐在窗户边画外面头的杨柳,不经意一抬头,看到一个个头娇小的少年睁着双黑亮的大眼睛对自己笑。他怔怔看了良久,才认出这人是男子装扮的周生生,既惊喜又诧异。他表姐可从没主动找过他,来书院更是头一次。
“玩呗!”周生生应得理所当然,挥挥手把随行的唐葫芦和王有力赶走,自个儿跳上书院的围栏,从窗户爬进去,半跪在桌上问他:“你在做啥?”
顾玉这时候心情极好,暖暖浅笑,朝他表姐招手,“姐,这是学堂,我来上学的。你下来,我带你看看咱们书院。”
书院的学生们大多在用午饭,或者成群扎堆说笑,也有些人摇头晃脑地在背书。顾玉带着周生生参观时,偶有好友问起周生生,他便吞吞吐吐支支吾吾说是“表哥”,而后在人们调侃他私底下见相好的哄笑声中,带着同样笑眯眯不明所以的周生生仓惶走开。
“上学都做些啥?”周生生坐在凉亭的栏杆上,甩着腿问。
“认字,读书。”
“好玩不?”
“还好。”顾玉的笑容没刚才灿烂了,低头拿起自己刚画的杨柳,“爹娘都希望我考取功名。可是我更喜欢画画。姐,你看到对面的鸿天书院吗?那里面的画师是都城一流的,可惜学费太贵,画师的眼光很挑剔,我的资质也不算太好……”
周生生拉长脖子瞟了眼他的画,收回来啥也没说,拿了书院夫子用的长长戒尺,拍得啪啪作响。两人又坐了会,她突然拉了顾玉往外跑。
“姐,咱去哪?”
“回家。”
“可是,下午还要上学。”
“不上了。”
“啊?”
“找外公。”
不想做的事就不做,不想念的书就不要念。周生生的人生信条里,从没有“委曲求全”或“勉为其难”之类的词,婆婆妈妈愁眉苦脸啥的,最让人厌烦了。可是她不知道,即便是顾严,也摆脱不了追求功名利禄的束缚。更何况,顾严神智还不怎么清醒。
俩孩子在老人床边干站了良久,顾玉拉拉表姐的袖子说:“算了,咱们还是走吧!外公不会同意让我离开书院的。而且……男子汉大丈夫,日后要养家娶妻育子,总要……姐,你喂外公喝啥?”顾玉瞪大眼睛,看周生生把一碗绿油油的不明汁水灌进顾严嘴里,吃惊不已。
“药啊!”周生生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放心吧!这药是我亲自熬哒!外公很快就会病好的。”
顾玉半个字说不出来,脑海里不断回味着周生生那句恐怖的话。表姐亲自熬的,表姐熬的……这叫人怎么放心?
大门忽然被推了开,顾琳喘着粗气,狠狠瞪着周生生。思来想去,她还是忍不住。外面尽是传言沈容与周生生二人“亲嘴”的事,说两人是相好。她都快受不了了。需知沈容是都城多少少女梦寐中的佳公子,虽然家道中落也不减风采。这样的人,就算自己得不到,也不能便宜了这个顽劣性野的表妹。
“表妹,你老实说,你和沈公子,到底是不是……是不是相熟?”
“不熟吧……”周生生哝哝着,换作往常,对这种问题她是不屑回答的,可是顾琳这时的表情实在太过激动。
“那,那为什么你亲了他,他都没拒绝你,也没同你生气!”
“你咋这么激动啊?亲个小嘴儿而已……”周生生觉得对方莫名其妙。人工呼吸她懂,周茗教的。可是周茗没教过她“人工呼吸”这个词。所以在她看来,沈容被自己亲了一口救醒了,这说法没啥不对。
话刚落音,一直躺着不动的顾严忽然呕了一大口黑血,慢慢睁眼,抬起颤微微的手,好半天才找到周生生所在的位置,指着她,“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