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处有一栋独立的小建筑。
塞蕾将门推开时,木门嘎吱作响,一股陈旧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它是那种闭塞太久的空气,闻起来有股历史的凝重感。
“大人,这里就是海星殿的档案馆。”塞蕾找来一盏金箔灯台,将手里的白晶石放到了灯台的石槽里,馆内的空间骤然变亮。
整个档案馆一眼就能尽收眼底,它的面积适中,书架摆放有序,上面的物件却东倒西歪、凌乱不堪,看来前主人并不善于收纳整理。细小的尘埃颗粒漂浮在空中,乌苏拉用手扇了扇,企图将这些颗粒跟这股怪味给扇走。
“这里空了多久?”乌苏拉弯腰拾起了几张陈旧的图纸,把它们搁到了就近的书架上。
“三百年,大人。”塞蕾举着灯台跟在后面,“前代海星殿神仆去世后,这里就一直封闭至今。”
“为什么没人接替这位神仆的位置?”
“大人,海星殿的前任神仆是秘史教会的成员,他一生热衷于研究稀奇古怪的事物,这座档案馆当时也算他工作室的一部分,里面的文献资料都是他的遗物,据他助理在日记上的记载,这位神仆最后好像被疯狂吞噬。”
疯狂?吞噬?乌苏拉好奇的打量着四周,档案馆的中间放着一张巨大的长条书桌,上面堆着很多破烂玩意儿,它们看上去无章可循却又好似一体,就像某种未完工的器件。在这些杂物的旁边摊着一张巨大的龙皮卷轴,上面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它们歪歪扭扭,像是小孩无意识的涂鸦,在符号的旁边则是一些备注性的文字,文字经过时间的洗礼变得模糊难辨。
“大人,这是份苦差,你为什么要来呢?”塞蕾问。
“我只是想做点儿什么事来回报大神宫。”
一天前,乌苏拉问希瑞大神宫:在狮子\宫有没有别人都不愿做的活儿。然后神宫大人回答她:没人愿意去整理海星殿的档案馆。就这样,她自告奋勇的来了。
塞蕾的眼睛闪过一丝担忧,乌苏拉问:“塞蕾,你想给我什么忠告吗?”
“大人,传言档案馆是被诅咒的地方,正因如此,整个狮子\宫才没有神仆愿意到这里来当差。”
“你相信诅咒?”
“信。”女孩怯生生的回答。
乌苏拉这才明白了塞蕾一天来一直忧心忡忡的原因,她走过去扶住了女孩的肩膀,“对不起,塞蕾,我不该只考虑自己。”她说,“你只要告诉我哪里可以找到最近的水源就可以离开了,因为我需要水来把这里清洗干净。”
“大人……”
“你不需要内疚,我一个人能够应付,但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乌苏拉拿过塞蕾手中的灯台。
“大人尽管吩咐。”
“你能继续为我提供一日三餐吗?”
“当然,大人。”
乌苏拉笑了起来,“这就足够了。”
塞蕾走后,乌苏拉推开了紧闭的窗户,阳光瞬间照了进来,同时带来了新鲜的空气。她开始逐一收拾起那些烂七八糟的物品。
整座档案馆也就百来平米,但一己之力想要把它收拾妥当还是需要费时费力的。乌苏拉盘算着,她计划在一周内让这里重新变得一尘不染,并将所有的东西归类完毕。
收拾的过程中,乌苏拉发现了好几本同样笔迹的记录本,上面的文字潦草得让人无法辨认,很难想象怎样的人才能在如此凌乱的环境内写出如此凌乱的文字,或许这人真得很疯狂。
一些文献里偶尔会掉出一张被蓝笔画过的纸片,另一些古旧的图书册页也有同样的纸片,乌苏拉想它们之间也许是某种事物联系的纽带,她把这些有相同印记的物品全部堆放到了统一的书架上。
午餐跟晚餐,塞蕾都按时给乌苏拉送了过来。
不知不觉间,黄昏的色彩已经占据了天际,乌苏拉的干劲没有丝毫减退,她依然埋头苦干,完全忘记了时间。
晚风灌入窗户带来了深秋的凉意,为了使自己不至于感冒,乌苏拉走到窗前打算将它们一一关上。就在这时,一张厚实的披肩披到了她的身上,乌苏拉吓得急忙回头,因为她根本没有听到任何的脚步声。
穿着圣仆袍的佩罗正站在她的面前,这个小男孩就是第一天为她拿包的人,他比塞蕾大三岁,个子却跟塞蕾差不多。
“佩罗?”乌苏拉不自在的笑了笑,三天来,她还没有习惯让人伺候,塞蕾跟佩罗都是她的圣仆,塞蕾给人的感觉像个妹妹,而且那孩子总是喜形于色。但佩罗却不同,他细长而深邃的琥珀色眼睛让人感觉深不见底,他有张干净的长脸,眉宇间透着一股沧桑的味道,这完全不像一个十一岁男孩该有的。三天来的相处,塞蕾差不多跟她形影不离,而佩罗却常常不见踪影,乌苏拉隐约觉得这孩子根本就不想成为自己的圣仆。
“听塞蕾说你还在档案馆,所以顺路过来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助?”他的语调深沉得像个学者,乌苏拉觉得帕斯已经算是孩子中沉稳的类型了,谁知这个佩罗比帕斯还要沉稳。
“暂时不需要。”乌苏拉不安的回答。
佩罗挑眉望着她,“大人,没人告诉你这座档案馆是被诅咒的地方吗?”
“我不太相信这些,况且我现在离海神很近,定会受到神的庇护。”
“但愿如此。”佩罗微微一笑,笑容鬼魅得让乌苏拉全身发麻,“先帝蓝斯比谁都更得海神宠爱,最后也暴毙海神庙。”说着,他指向长条桌上的果盘,“我为你带来了一些夜宵,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望着佩罗稳健的步伐,乌苏拉骤然觉得他离开的背影如此高大,她走到长条桌前,果盘内是已经切好的双培果,鲜红的果肉让乌苏拉想到了自己的故乡迪伦,按照赫西普斯的说法,她过不了多久就能再次回到那里,她不知自己是否已经做好了重新面对它的准备。
同样的夜晚,在波塞迪亚城军事区的竞技场,高级将领及受奖士兵正汇聚一堂庆祝一年一度的军事日,大家都聚精会神的注视着场内的沙地。
一头雄性的狮猛兽正在与一名青年对峙着,青年不是别人,正是赫西普斯亲王殿下。只见他轻松的一个侧转躲过了狮猛兽的第一击,进攻、躲闪……躲闪、进攻,来来回回十个回合后,亲王似乎有些厌倦了,他优雅的拔出佩剑,等待着对方下次的进攻。
看台上,洛熙跟莱瑞丽亚不时窃窃私语,有时莱瑞丽亚会注意场内的赫西普斯,更多的时候她的余光一直瞟向了男宾席上的谢希尔。
场内一人、一兽几乎是同时离地,双方在半空中再次交会,华丽的剑光从赫西普斯手中飞舞出来,无数道深红的裂缝霎时剥开了巨兽的身体,鲜血横飞,短短一秒,狮猛兽便四分五裂,残肢断臂如冰雹般在血雨中砸下。一些肉块因为神经末梢尚未坏死而规律的痉挛着,伤口的断裂处切割整齐,可见用剑者的剑法宛如天作。
亲王走到了兽头的位置,它依旧双目圆瞪,这表情似乎让作为狩猎者的赫西普斯很是不爽,他高举佩剑,剑刃直下,兽头被硬生生的劈成了两半。
全场欢呼了起来,而莱瑞丽亚透过看台上欢呼的人群再次看向了谢希尔,但他的位置早已空了。就在莱瑞丽亚四下打量时,一只手抬起了她的手,“莱瑞丽亚,你是在找我吗?”
场内,赫西普斯被同伴围了起来,他们有的递水,有的接剑,有的帮他擦着脸上的血迹。他的剑术向来优雅简洁,比起一些年轻人惯用的花哨动作,他实在是太过英气逼人,整个皇族的花剑术中除了阿斯兰,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出手如此干净利落,兼具杀戮与观赏性的剑术了,这或许就是一种暴力美学。
莱瑞丽亚尴尬的看向远处的赫西普斯,在确定他依旧脱不开身后,她微笑着转向了谢希尔,“对,我找你。”
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露出了迷人的笑靥,他转向旁边的洛熙,“皇后殿下,请允许我带走你的女伴。”
洛熙微微一笑,示意他们可以离开。
谢希尔保持着优雅的笑容,接着他们穿过了狭窄的女宾通道,而年轻女士们集体对谢希尔投去了一种倾慕的目光,他跟赫西普斯一样,有着这种天生吸引异性的资本。
当两人走出众人的视线后,莱瑞丽亚停住了脚步。
“想问我什么?”谢希尔回头望着她,他们一直是要好的朋友,要好到双方呆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用动什么脑筋,而此刻,莱瑞丽亚觉得他是如此的陌生。
“我想给你一个礼物。”
“什么?”
“你能把眼睛闭上吗?”
谢希尔浅浅的一笑,接着听话的闭上了眼睛。一张冰冷的面具遮住了他的上脸,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他缓缓睁开了那双湛蓝的明眸,深情而透着一丝嘲讽的望着莱瑞丽亚。
“真的是你?”莱瑞丽亚的双手一抖,将面具掉到了地上。
谢希尔弯腰将它拾了起来,“一直是我。”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