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区一处尖塔房间内,一群白袍青年举杯畅饮、喜笑颜开,凯加坐在其间,褪下军装的他依旧意气风发。几个伙伴借着酒性对服务女郎做着一些暧昧的小动作。他独个饮酒,不发一言。
旁边的托克菲见状拉住一个经过的服务女郎,将她推了过去,“嘿,朋友,你喜欢这个吗?”突如其来的力量让女郎手中的酒水洒了出来,自己也几乎跌进了凯加的怀里。
“别闹了,臭小子。”凯加稳住女郎没让她继续倒下,“不好意思。”他面露歉意,接着瞪了一眼托克菲,这小子喝点酒后总爱乱来。
此刻,军靴的声音从大门传来,伦赛一身皮质紧身衣打底,外面套着黑亮的盔甲,腰间挎着的佩剑擦得锃亮,他手里拿着同样黑亮的头盔,这种头盔带在头上可以一直盖到颈子根部。他环顾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了伙伴们的身上。
“你这身装扮是要参加换装舞会吗?”罗格斯嘲讽一笑,“看上去就像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将军,完全可以接替裴蒂斯的位子。”话音刚落,伙伴们捧腹大笑,他们想象着身为文职官员的伦赛在沙场上奋勇杀敌的场景。
“我宁可自己其貌不扬却英勇善战,也不愿意自己风流倜傥却不堪一击。”伦赛慷慨激昂的回答,毫不理会罗格斯的无礼。
“小子,说得好。”凯加赞许道,“可我们生活在一个文明的国度,很久没有感受过那种野蛮的厮杀了,我在想在自己有生之年能否让自己的剑沾点血,好在我老掉牙后坐在炉火边对我的孙子吹嘘一番。”
“或许你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伦赛坐到凯加身旁。
“有什么风声吗?”罗格斯问。
“我们从未真实的跟姆大陆的家伙来过一场对决,对于他们的实力很多都是书本上得来的,或许他们没有我们想得那般恐怖,或许比我们想得更为恐怖。”对于伙伴们露出的兴致,伦赛很是满意,“你们没有看到那堆可怕的尸体,他们被烧得面目全非挂在树枝,看上去就像老奶奶床头的恐怖传说。”
“阿斯兰并不想让我们参与。”罗格斯说,“显然国王不喜欢战争,或许他认为养我们这群人是多余的。”
“我跟你的看法不同。”伦赛说,“作为他的秘书官兼财政大臣,你们这群人每年的花费可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你很了解他吗?白痴。”罗格斯皱起眉头,“我敢打赌,在座的所有人都不敢说很了解他,虽然在他两岁时,我就已经认识他了。”
“不管怎样,你们吃他的,住他的,可他从来没有对你们提过任何要求,这足以证明他的慷慨。”
“他宁可相信那些外族人,也要对我们保守秘密,这是哪门子的慷慨?我看你才是受益最多的人吧。”罗格斯反驳道。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挺喜欢他的,至少在重要关头,他总能带领我们渡过难关。”凯加笑着说。
“最近的几起屠杀都跟火焰有关,显然最值得怀疑的就是姆王朝的那帮家伙。”
“我倒是不担忧这点,毕竟佩卡索纳现在除了一个私生子跟一个半傻的儿子,他去哪找继承人呢?”托克菲大声说着,“我敢打赌,等他那把老骨头一蹬腿,那群好战的家伙就会相互残杀。”
“你们对他们的财富不感兴趣吗?”凯加问。
“我对他们的女人更感兴趣。”罗格斯笑道,“我们的皇后就长得挺不错。”
大家又笑了起来。
这时,老将军裴蒂斯走了进来,他看上去风尘仆仆,似乎刚从外地回来,“小子们,准备你们的行头,我们可能要出趟远门。”
“去哪?黑森林吗?”托克菲兴奋的问。
“不,西卡尔。”裴蒂斯说。
“喔,不——我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这帮尖酸的矮人。”托克菲抗议道,“对于他们的消失,我完全不觉得损失。”
“那你干嘛用他们打造的剑?”凯加问。
“显然这东西还不错,而且我是花了大钱买来的。”托克菲刻意强调,“两个紫金,这可是笔大买卖。”
“你每月给你的情人可不止这个数。”罗格斯大笑。
“我的蜜糖,她给我的服务也不止这点钱。”托克菲嘴角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一群疯子。”伦赛摇头,“这些钱花得真冤。”
“那是,你的钱都花到你妹妹身上了,不得不承认莱瑞丽亚越来越迷人,她也不负众望,迷得赫西普斯晕头转向。”罗格斯说。
“闭上你的臭嘴。”伦赛冷漠的说。
“开个玩笑而已,你可别到赫西普斯面前告状去。”罗格斯白了他一眼,“他的脾气可不如他哥哥。”
“好了,小子们,准备出发吧,我们的路途还远着呢。”老将军拍了下手让大家安静,然后那群年轻人依次走出了这个大房间,向各自的营区走去。
部队整装待发那天,国王亲自检阅了军队。这支队伍阵容不可小窥,共有三十号人。其中,凯加、托克菲和罗格斯都是阿斯兰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
“你跟他们说了吗?”阿斯兰轻声询问身后的裴蒂斯。
“是的,殿下。”老将军回答。
凯加跃上赤龙,他将作为此次任务的领队率领部队进入西卡尔。
“为了亚特兰蒂斯希望你们平安归来。”国王站在队伍前列大声说道。
战士们高呼着国王的名字以示效忠,之后龙骨号角吹响,他们集体骑上赤龙出发了。
年轻人的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裴蒂斯的话语,在西卡尔,潜伏着一群来至姆大陆的职业战士,他们的任务就是找出那五个人,这是场模拟作战,允许有三分之一的人员伤亡,看来阿斯兰或许作好了对抗姆大陆的准备,他想要知道对手的真实实力,不惜重金聘来了那五个家伙。
“那五个姆大陆的家伙算叛徒吗?”罗格斯和托克菲跟在凯加身后的不远处交谈着。
“他们只是有着火系血统的人而已,在世界各个角落胡作非为,身经百战,然后想为自己的杀伤力找个好买家,他们没有信仰与理想,纯粹以出卖自身的杀人才能与经验为生。”
“你怎么这么清楚?”
“因为我一直希望自己有天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疯狂的想法。”
“或许吧,不过这让我兴奋,毕竟让我们的职业荒废在一个和平的年代有些惋惜。”
“我还是希望世界和平。”
“你果然是阿斯兰忠实的粉丝。”
“都给我住口吧。”凯加转过头对后面两人说道,他完全摆正了自己作为一个领队的身份。
身后两名青年对他投去了一个无比厌恶的眼神,“有个胆小的家伙害怕了,他需要死前一段安静的时间进行祷告。”
“你们也不小了,为身后那二十几个年轻人想想吧,他们一定正忐忑不安着。”
罗格斯和托克菲几乎是同时回头,身后那群小子的表情的确很紧张。
“当杀戮使你战抖时,你,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年代。”罗格斯吹响口哨,接着用激扬的声音朗诵出这句诗词。
军事区的广场上,阿斯兰望着队伍渐行渐远,最后变成小蚂蚁般消失在了城门的入口处。
“殿下。”裴蒂斯以老将特有的方式恭恭敬敬要求发言。
“说吧,你一直是我们中间最有作战经验的人。”
“谢谢。”老将军说,“我知道,假如不是被迫,您不会无谓浪费任何一个人的生命,在西卡尔,或许这群年轻人会遇到比他们自身所能承受的更加痛苦的经历。”
“他们中有些人连拔剑的动作都很迟缓,却整天幻想着驰骋沙场,安逸的生活让他们忽略了战争带来的杀戮,只憧憬着它能带来的荣耀,这次的经验必不可少。”说完,国王转身离开了。
裴蒂斯望着阿斯兰离开的身影,他的年龄对老将军来说还很年轻,他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过自己在姆大陆的遭遇,但老将军知道那对年幼的他来说是很艰难的。国王的性情看上去平和谦逊,但在面对危机时,他总能隔开一段距离来衡量最为微弱和别人不易察觉的形势,这一点他很像他的父亲,却比先帝给人的感觉更为冰凉,越想了解他的人会发现自己越不了解他。
此次演习裴蒂斯也盘算过,西卡尔恶劣的地理环境及前不久发生的事件都挺让人充满遐想,在那阴沉的地方对付敌人很有实地作战的感觉,毕竟战场带给人的恐惧跟死亡是一样的。
长途跋涉几天以后,凯加率领的部队渐渐靠近了西卡尔的边界,队伍中有三名药师族的新成员,其余二十七人全部隶属于皇家骑兵队,他们出生高贵,无一例外都是亚特兰蒂斯的贵族子弟,王室每年用于这类孩子的教育费用高得可怕,但显然历届国王都喜欢采纳这种方式,这有利于将国内最强大的家庭、宗族或部落首领的孩子们与未来的国家统治者紧密的团结在一起。
这里的环境糟糕透顶,雾气环绕,能见度不足五米。战士们只好跳下赤龙,脚踩淤泥,缓慢前行。黑色树桩在雾霭里投射出诡异的阴影,看上去怪吓人的。
“为什么要选择这种鬼地方来进行演练?”托克菲不满的嘀咕。
“你的话真搞笑,你以为国王花钱让你来此度假吗?”罗格斯嘲笑着。
“他真不够朋友,这地方感觉就像坟墓。”托克菲的话引起了大伙儿的一阵哄笑。
“你要这么看,那这里就真成你的坟墓了。”凯加回答,“我可不想死在这个了无生趣的地方。”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感觉?”罗格斯笑道,“就算把你埋在墓地里立块碑,也不见得后人就会去敬仰你,说不准,他们会在你的墓碑上吐口唾沫,然后说道,这该死的混蛋死了还来抢地盘。”
“哈哈——”托克菲大笑起来,但很快他的笑声就在凯加严厉的注视下咽进了喉咙,形成了一阵干咳。
“那五个家伙究竟在哪?”托克菲立马转移了话题。
“说不定他们早在暗处等着我们了。”凯加说。
杜斯是这群青年里年龄最小的,他很瘦弱,看上去身型还处在发育阶段,一路上,他死死盯着周围的雾气,好像它们随时会变成人形阻断他们的去路。他的呼吸很浅,风声稍大都能让他闻风丧胆,十七岁的他在他们家族的孩子里算是老大了。
罗格斯回头盯着那张僵硬的瘦脸微微蹙眉,这小子的懦弱让他厌烦。
“我们需要停下来歇会儿吗?”托克菲问领队。
“你疯了,在这鬼地方歇什么?”罗格斯插话。
“再往前走雾气越大,更没落脚点了。”托克菲说。
“我们下到山坳里找个空地歇吧,这里应该除了那五个走狗没有别的,不然赫西普斯当时是回不去的。”凯加回答。
突然,队伍后方传来赤龙干裂的嘶嚎,然后是重物咣咣撞击地面的声音。战士们拔出了佩剑转过身去,只见那三十头赤龙全部倒在了地上,有的还顺着山脊陡峭的斜坡滑落到了悬崖深处。
“啊——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杜斯吼了起来,惊恐使他握剑的手不停抽搐。
“住口,小老鼠,别叫了。”罗格斯跑过去把他的喉咙勒在手臂里,直至他感到干渴而发不出任何声响。
“该死,他们在偷袭我们,队形!队形!”凯加命令道。
三十人很快分成了三组,每组保证有一名药师族的同伴,大家都显得很慌乱,恐惧让人踹不过气,他们调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好让它们处于最佳状态。
所有人的坐骑都在一瞬间死于突击,赤龙尸体的头部好似被重物打裂开来,脑浆和鲜血四溅。按理说这些畜生的灵敏程度应该比人类来的警觉,但它们似乎都没察觉出任何异样。一阵寒意从战士们的脚底通过背脊窜到头顶。四周一片死寂,他们只能听到自己的大脑在嗡嗡作响,向外发着死亡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