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昼驰夜息,下得无奎山。在严律的示意下,途中众人谨言慎行,如非必要,绝少交谈,下山后寻得一处热闹的市镇买了几匹好马,便一路向淞洲疾驰而去。
入得淞洲城,严律等人果然寻得一家叫和静斋的古玩铺子住了进去,不用想,东家一定是姓成的了。
接下来的日子,严律竟然当真以成安成少东家的身份在和静斋安安稳稳地住了下来。萧氏四兄弟成了后宅护院,店中掌柜伙计的态度也直当他们是远行归来的主子爷侍奉服伺,神色间不见丝毫异样。李莫如若不是一路从京都相遇,自沫水上船就与这些人一同随行,真就要将严律认做是和静斋少东家成安了。
可她知道他不是,但她也没有心思欲望去探究这些。既然说好相忘于江湖,她便没想过再与这个男人纠缠不休。
在和静斋住得几日,李莫如寻了个时间,敲门进了成少东家的书房。严律当然在,自打进了淞洲城,当了成少东家,他便像模像样地做起了少东家的差事,盘店算帐,赏鉴字画,俨然浸淫此道经年的老成商贾。
“你想在这淞洲城内落户开店?”听了李莫如的话,严律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
李莫如早已死了在他面前察言观色的心思,只顾顺着自已的思路道:“不错。这几天我在外面转了转,这淞洲城临近沫水,货通南北,人口流动得甚为繁杂。俗话说,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我若想跳开皇帝老伯和我王爷老爹的耳目,这淞洲城倒不失为一处好地方。”
她看着严律的脸,目光却不敢与他接触,心神全在自己的思路上,侃侃言道:“我反正是一个人,在哪也都是过日子。我知道七爷神通广大,帮我在这淞洲城造个良籍,定下户册,想来也不是甚的难事。”
严律点头道:“确实不是甚么难事。你想开甚么铺子?”
李莫如一脸兴奋:“这些日子我在淞洲城内大小街市里逛了逛,西市不算繁闹,所居的都是些经年的老住户,大都是些殷实人家,不会过于贫穷,以至龙蛇混杂惹祸,亦不算太富,招摇避忌太多。我想在那里寻个门脸儿,开个帮人问诊开方的医馆。”
原来她这些日子早出晚归,就是干这事去了。萧元等人提着十分戒备,尾缀于她身后远远监视,却不想是跟着她漫无目的地瞎逛了两天街市,他们要得知实情,不知要郁闷成甚么模样。
严律看着她满脸的兴奋劲儿,心中好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问道:“你有银子租门脸儿?”
李莫如探手将脖颈间的泪玉一把拽了出来,道:“我带着这东西就想着有一天能将它当了,当我的第一桶金。”
她眉开眼笑,贼兮兮的样子像极了街上临门吆喝的小商贩:“本来还有王爷老爹给我刻的玉章儿的,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应急的时候应该用得上,便顺手带着。现在想来,是我太大意,那东西容易泄漏行藏,招事儿。这会儿不再敢打它主意了。不过,这翠玉的成色可不错,想来当铺里的朝奉再不识货,当个租门脸儿的钱还是够的。”
严律脸色变了变,这小妮子不知深浅,殊不知这泪玉却是个比玉章更招祸的东西,想当初李二只瞥它一眼,便据此认出了她的身份,如何便是能大摇大摆拿出来往当铺里送的东西。
他伸手从她脖子上将泪玉解下,红线牵着的翠玉被他托在掌心,流翠欲滴,分外醒目。严律将手掌合拢,收了起来,道:“这东西我且替你收着,你就当是当给我了,需要多少银子,你自去帐房支取,我会着人知会他们。”
李莫如偏着头看他:“那我可不客气喽!你不怕我狮子大开口?”这家伙倒是大方得很,随口就是一张空白支票,数字随她填写。既然眼前这位冤大头自动送上门,不宰白不宰。
严律淡淡道:“你既然想好了,自去办去。想来你也不需要我插手管你的事。”
李莫如高兴地拍拍严律地肩膀,道:“知我者,七爷也。呵呵,其实咱们虽然当不成情侣,当朋友也是不错的。”
自己盘算多日的事情,总算小有眉目,她便表现得有点忘乎所以没心没肺起来。没想严律一听这话,脸上倏地一沉,毫没预警地罩上了冰寒之色:“相濡以沫也好,相忘于江湖也罢,这可从来也不是你李莫如说了就算的事情。”
他伸手将她的下巴勾到自己脸前,嘴唇在她唇上轻轻一点,道:“这游戏由你开始,可由不得你说结束便结束。小莫儿,咱俩还有得玩呢。”
李莫如被他这突出其来的变脸骇得连心脏也逃出了胸腔,身心徒然绷紧,脑中一片空白,唇间还留着一丝温热,眼中却带上三分迷朦。近在咫尺的这个男人,五官精致,眼神玩味,语气霸道蛮横,这是赤祼祼的诱惑啊。男色当前,由不得她不意乱情迷,心防失守。
她软弱无力地道:“你……你想怎么玩?”
严律成功地勾起她眼中的****,满意地放开她失神的脸。一转眼间他又恢复了既往的云淡风轻,冷冷地吩咐她:“好了,没事你可以走了。”刚刚那昙花一现的魅惑,就好似幻觉一般,稍纵即逝。
李莫如怅然如失地走出门去的时候,狠狠地拍了自己两耳括子,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啊,李莫如,你要经不起男色诱惑,小心万劫不复,早晚玩死你。
好在接下来的日子,她忙着经营她的小医馆,严律就更不用说了,这个神秘的男人需要经营的可不是她的那种小方天地。所以自这日书房一别后,两人虽在同一个院子里住着,竟是再没有遇着碰面的机会,即便是她从和静斋离开那日,也正巧赶着严律带着萧元等人出门办事去了。她挎个小包袱儿,冲和静斋的老掌柜扬扬手打声招呼,便潇潇洒洒蹦蹦跳跳地向着她的有间医馆一路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