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砚挺着个大肚子,招摇过市。她随手拔了个小摊上的胡萝卜,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随意到令人发指的地步。那孩子到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地呆着寻砚的肚子里,实在是坚强至极了!
“诶,那萝卜……”
菜贩子不乐意了,声音出口带着些狠劲。一个大肚婆也敢这么猖狂,还不是她那相好的帮着顶着!菜贩见寻砚只身一人,胆子顿时大了。寻砚闻声站定,头转了回去瞧着菜贩的方向,嘴里仍旧叼着半根萝卜。疑惑地眼望着的是菜贩身后,小菜贩惊出一身汗来!不会这么倒霉吧……
“有问题?”
幽影的声音冷冷的,几乎不带一丝温度。这是天性使然,外加被寻砚气的。可怜的菜贩心里祷告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差点便跳了起来!他的语气急速转了个弯,顿时变得十分柔和可亲了起来。
“没!绝对没问题!那萝卜……那萝卜够脆,刚好可以给姜寡妇补补身子。”
谄媚的笑是给寻砚的。这儿的人都不敢惹上这位姜寡妇。不是寻砚难对付,而是寻砚身旁女扮男装的幽影难对付,最最重要的是幽影只听寻砚一个人的!
当初,寻砚和幽影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身上的盘缠也被寻砚花了个七七八八的。可寻砚还是挥霍无度,甚至是肆意拿别人的东西。这个结果不得而知,寻砚又惹来了麻烦,引的这儿的人集体追打。这时候,收拾善后的自然是幽影了。幽影默默地露了一手将一大群人打趴下惹来了众人的畏惧,随后,聪明到发懒的寻砚便毅然决定要留下来长居。
还记得寻砚的决定说出口时,惊呆一片人的情形。那一大群在场的人,包括了幽影在内,真正为了定居而开怀的,恐怕就只有寻砚一个了。有哪个逃跑的人会光明正大地在热热闹闹的城镇中定居的?虽然是个小镇,但这也太过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寻砚现在是住在了这里的了……
寻砚看似在幽影的护送下,实则是在幽影的押送下,乖乖回了他们暂时落脚的小客栈。甫一进入房门,幽影便“碰”地一声甩上了门。
“你能不能用钱去买东西?或者我该问,你能不能懒得出门!”
抚着额头,幽影有些筋疲力尽。寻砚自从怀上了孩子,就不定时的精力充沛。这可害苦了带她出来的幽影。幽影有责任要保护好她,可看看现在的寻砚,哪里不像个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的恶霸了?!保护她?是保护她别被别人找上门算账吧!
“刚好忘了带钱了……”
寻砚好不无辜。
“你什么时候刚好记得带钱了!”
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冒,幽影此刻哪还有影子的模样,根本成了个耀眼的大火球了!寻砚在幽影火热的注视下,默默地缩了缩脖子,倒在床上。她认真忏悔着,一个不小心……便又睡着了!
睡着了呢!幽影愤恨地瞧着床上躺着的寻砚。寻砚皱起的眉头隐隐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安。只是这不安也是那么的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幽影一下便又静了下来。满腔的怒火只剩下幽幽的叹息。
这又是何苦来着……
日子依旧在过,外头的传言越发凶狠了起来。墨天齐从重伤到英年早逝再到草席裹尸,进展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而这些传言又都跟姜家余孽扯上关系。于是传闻中再出传闻。一直没有露面的姜家主子姜鸣音在传言中已经逝世好几个月了,姜家余孽的报复行为才刚刚开了个头……
“说得有模有样的……”
寻砚整个人懒懒地趴在客栈的桌子上,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望着楼下的说书人。说书人讲得唾沫横飞,仿佛他是真的亲眼瞧见了姜鸣音倒地身亡、墨天齐重伤不治似的。
“真不担心?”
坐在对面一直盯着寻砚看的幽影缓缓问道,眼中的怀疑一闪而逝。寻砚一直都这么笑嘻嘻的,真的看不透猜不着。原本在墨府,偶尔还能从她的发呆中瞧出端倪。可现在的寻砚不发呆了,空着的时间全拿去睡懒觉了……
“担心?都说了再见了,他是好是坏是生是死与我有什么关系?更何况,影子,你要相信他们,死不掉的!”
语音渐渐淡去,等幽影反应过来望去的时候,寻砚竟然又睡着了!虽说嗜睡的孕妇是正常的,但她这么个睡法幽影始终觉得不妥。注意力转回说书人身上,幽影这才陷入了沉思之中。无风不起浪,墨天齐究竟怎么了?心焦一日强过一日,近几天幽影越发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寻砚醒后,两人又无所是事地逛了整整一天,边走边拿——指寻砚。一直到夜幕四垂,寻砚才在幽影的押解下依依不舍地回了客栈。这一路,幽影一直安安静静地跟着,没对寻砚猖狂的所作所为发出一声抗议。直到寻砚踏入房门的前一刻,她才下定了决心似的缓缓开了口。
“我输了。”
随着语音的消散,幽影也消失不见,融入了夜色之中。寻砚靠着门站着撇了撇嘴,笑中带着令人不解的疲惫,或许还带着些许的忧伤,但又有谁能看透呢?过了许久一声轻叹响起,寻砚挠了挠脑袋,挺着个大肚子摇摇晃晃地进了屋。
“影子真容易认输。我嘛……输了跟没输其实一样的。嘻嘻,死都不回去。再狼狈也绝不回去……”
屋内的灯火灭了,只余下喃喃的低语声。寻砚的话,到底是说给消失了的幽影听还是在鼓励着自己,这个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明明不属于自己的世界,明明只有她一个人挂心着他,这样子的世界,她留在这里的意义何在呢?
近来是真的不懂了……
寻砚偶尔边睡边想着,最后总会梦见自己身处在一片血红的花海中,瞧不清花儿的模样,只能闻到那浓郁到令人晕眩的花香。每次,总有个绝望的声音在花香中回荡着,听不真切,却知道是在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