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墨醒来时天色已大亮,她匆忙梳洗了一番,打开门,楼下已有不少往来之人。见元海坐在窗边,似乎正看着街道发呆,苏子墨带上门下了楼。
“元师兄,早。”苏子墨不好意思地说道。
元海回过头,示意她坐下,同时向小二招了招手。
“客官,有什么吩咐?”小二记得面前的这位公子,态度更加殷切。
“子墨,你要吃些什么?这里的酒酿圆子、蒸糕、汤包还不错,汤面也过得去。”元海看着苏子墨,脸色温和。
“那来碗酒酿圆子吧。”苏子墨知他必然已经吃过这里的早饭,又再次后悔自己睡得太熟。
“来一份酒酿圆子还有汤包,再来壶龙井。”元海向小二说道。
“好嘞,客官稍等。”
小二离开后,苏子墨歉笑道,“元师兄,真是抱歉,我睡得太熟,起晚了。”
“无事。”元海并不在意地说道,又将目光投向窗外,苏子墨也不再多说。
不一会小二将元海要的东西送了上来,元海自己拿过了茶壶,翻了个茶杯自斟自饮,好似面前的苏子墨是一团空气。这是苏子墨头一回面对着元海吃东西,幸而他没看着自己,这顿饭吃得虽有些拘谨却还是食之有味。酒酿圆子的甜香萦绕唇齿,汤包的鲜美多汁回味无穷,苏子墨已许久没有这么好好地吃过早饭了,正咬着汤包的她很是满足,一时倒也忘了对面的元海。
“师兄、子墨。”闻声,苏子墨咽下口中的汤包抬头,只见是一陌生男子,只是这声音为何这么像楚庸凡?
陌生男子在他们二人中间坐下,“咦,这还有汤包。”说完他便自来熟地拈起一只汤包塞在嘴里,“大清早的还没吃够就被你打发出去做事,害得我惦记了一早上。”
一个面孔完全陌生的男子,声音却是楚庸凡的,苏子墨一时没明白过来,“你是……”苏子墨犹豫地开口。
楚庸凡看向她,愣了一下,随即又反应过来,“子墨,是我。”说时他已将手一挥,眨眼间手上多出了一张面具,刚刚还是陌生的脸孔现下又是楚庸凡那标志性的笑脸。
苏子墨眼中露出惊奇之色,盯着楚庸凡手中“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人皮面具?”
楚庸凡见苏子墨一脸的惊奇不由笑了起来,“哪有说的那么神乎其神,说白了就一张玩具,子墨,你要不要看看。”
苏子墨点点头,她接过楚庸凡递来的面具,仔细地端详着,“这真的是用人皮做的吗?”
“这说不清,每个做面具的人都有自己的秘方,有的人喜欢用人皮有的人喜欢用动物毛皮,还有的人会调出一种特殊的药膏倒在模具里等它凝固起来便成了一张面具。”楚庸凡将自己知道的一些说了出来,“你要是喜欢,下回我便替你讨一张来。”
“不用麻烦,我只是有些好奇。”苏子墨看完便将面具还给了他,忽的又突然想起来什么,顿时疑惑地问道,“楚大哥,你带着面具出去做什么?”
楚庸凡收好面具看了元海一眼,笑着翻了个茶杯,边倒茶边说道,“还不是师兄,要我打听那位刘城守,天还没亮就把我喊了起来。”
元海这时放下了茶杯,“让你查的事怎样?”
“别急,先让我喝口水。”楚庸凡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开口时嘴角不禁流露出几分笑意,“我打听了一早上,这刘城守跟师兄说得差不多。他本名刘半山,三年前才来沧林,不久之后便插手沧林大大小小商行,只要是赚钱的行当他都做,未央这块肥肉他自是不会放过。他出生乡野,书读得少却自以为高雅,若是不知他底细之人必定认为这是个儒雅博学之士。刘半山行事圆滑谨慎,总是施以小利小惠,倒也因此收买了不少人心。不过,说起来这人也十分可笑,前些日子他看上了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要纳她做自己的第六房小妾,女方家道殷实自不会眼睁睁地自个儿女儿被糟蹋了,刘半山的原配也是个善妒之人。迎亲之日,确切说来是他抢人之日,女方的父母和他的原配同时在大街上闹开了,刘半山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倒是称赞自己的原配关心即将过门的妹妹,又指着自己原配对女方说小姑娘进了府自有夫人照拂。于是他就这样理直气壮地将新娘子抬了回去,又将自己的原配带回了府中。”
苏子墨毕竟是女子,听到如此荒唐之事眉头不禁一皱,“天底下居然有这么厚脸皮之人。”
楚庸凡听此更加好笑,“子墨,你不知道,他这是爱面子爱到不要脸。”
就在楚庸凡连连摇头之际,元海对着楚庸凡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别尽说这些没用的,我是让你去查怎么接近他。”
楚庸凡喝了口茶,对元海不苟言笑早已是十几年的无奈,“他还有好多光辉事迹,你们真不要听?”
元海没有开口,只一副“你觉得呢”的表情,再看向苏子墨眉头轻皱,脸上清清楚楚写着“对此嫌恶”四字,楚庸凡这才说回了正事,“刚刚说了,他自认高雅,宣称只与风雅人士相交,其实就是臭味相投。他在沧林有家茶楼,一来彰显自己的品味,二来,他将此处作为商谈之地,好掩人耳目。据他马夫所说,每日午后他必会前往茶楼,天黑前回府。”说到此楚庸凡的表情有点像吞了苍蝇,“他从不在晚上接见外人,除非你有什么光明正大的理由。按照他的说法,晚上有外人来访必有见不得人的事情,以他的身份断不能做这种事情。”
“师兄、子墨,你们是不知道我今早上受了多少惊吓,这刘半山不是人,他就一疯子。”楚庸凡哀叹着说道。
“那我们便得去茶楼会会他。”元海考虑片刻开了口,继而又沉思了会儿,“进他的茶楼有什么规矩?”
“师兄,你还真是聪明。”楚庸凡对自家师兄的敏锐甚为赞叹,“规矩是有,说来也简单得很,只要你能让他觉得你是高雅之士便什么都好办。”
苏子墨听此不禁摇头,“他认为的高雅之士必是照着他自己所作所为来判断,他是个疯子,不就是要证明自己也是疯子才入得了他的眼吗?”
楚庸凡抬起食指轻轻摇了一摇,“我们若是仿照他的所作所为肯定会让人给轰出去。”
楚庸凡这么一说苏子墨有些糊涂了,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就是没抓住,楚庸凡见此看了眼元海,元海接过话说道,“其实这刘半山大多数时候还是以高雅之姿行事,表面上还是得让他觉得我们有高雅之风。”
“也就是说找他商谈的人都是像他那样假清高。”苏子墨心下已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不错。”对苏子墨这么快的理解元海十分满意。
“元师兄现在是怎么打算的?”苏子墨这是头一回跟着元海做事,对于这位十五岁便能留在少主身边的元师兄,苏子墨很想看看他的过人之处。
元海没有立刻开口,瘦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茶杯,状似不经意却已陷入沉思。未央一事过于仓促,他行事一向喜欢知己知彼,这次对对方的了解却没有以往那般深透,他现在的每一步都必须谨慎。楚庸凡对元海的这个神情不陌生,他又拈起了一个汤包,“子墨,你也吃啊。这大半个月你想必是累着了,昨晚睡得香不?”
苏子墨虽期待元海的计划但连楚庸凡都不去打扰她苏子墨必然不会不识时务,听楚庸凡这么说,起晚了的尴尬又再次袭来,“楚大哥你早上也不喊我一声。”
“知道你是累着了,早上又没你的事把你喊起来做什么,还不如让你好好睡一觉,以后做事才有精神。”楚庸凡笑着说道。
“但是你和元师兄都起得这么早,我怎么能一个人睡到那么晚。”对于楚庸凡的好意苏子墨真是不能够接受。
楚庸凡将口中的汤包咽下,回味了一番,对苏子墨的反驳不以为意,“师父那老顽固又不在这里,你怕什么。跟师兄在一起不用那么拘谨,就算出了事他也会给我们担着。”
见苏子墨还是一副苦瓜脸楚庸凡解释道,“我和师兄都是习武之人,几天几夜不睡觉都精神得很。你不同,一般人赶了这么久的路定是腰酸背疼,不好好休息怎么恢复得过来。”
这番解释苏子墨勉强心安了些,不过又有了疑问,“楚大哥怎么知道一般人坐这么久的车会腰酸背疼?你不是……”
“小时候跟着师父出去便是这样,有师父管着不仅不能睡懒觉,大清早的还要扎马步。”楚庸凡想起了小时候的情形便是一肚子苦水,“所以啊,子墨,对于你,我和师兄都是十分理解,怎么能忍心让你跟我们小时候一样辛苦呢。”
苏子墨还是头一回听到他二人小时候的事情。元海的才能自不必说,楚庸凡虽好玩正经起来也是人中翘楚,他二人今日这般成就原都是这样辛苦得来,旁人羡慕景仰之余又有几人会想起他们曾经的付出。
“不知是谁扎马步的时候也能睡着,倒在地上任旁人怎么踢都踢不醒。”一直沉默的元海此时开了口,说出来的话却让楚庸凡想上去堵上他的嘴。
“师兄,事情想好了?跟我们说说。”想归想,得罪师兄并不是他楚庸凡这样的聪明人会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