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这次在翼城待多久?”喝了会儿酒凌君然先开口问道。
“大概五六日。”萧安烨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待婉儿见过三夫人便走。”
程阙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杯子,“凭你还用得着做这事,嫂子惦记着三夫人你便直接把她接了去,李太尉也不敢动你。”
“三夫人执意待在太尉府,婉儿怎么劝都没用。”想到妻子眉宇间的隐隐愁意萧安烨不经意地皱了眉。
程阙喝了口酒,摇摇头,“真不知道女人们都是怎么想的。”
“百花丛中过的程阙也有不知女人的时候,真是奇闻。”陆翰轻轻一笑,这样微妙的一句顿时将整桌上的阴霾去得干干静静。
程阙给了他一记白眼,“正所谓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至今我都未曾找到一个为之心动的女子。诶,想想嫂子当年不知道大哥的身份便义无反顾地跟你离去,若不是爱之深堂堂千金小姐也做不出这般豪举,这杯我敬嫂子。”
程阙又是一杯下肚,“我若是能遇上这样的女子,此生也就无憾了。”
“扑哧。”陆翰随即便笑出声来,“嫂子若是没嫁给大哥程二还不得跟大哥争上一番,这下可得难为了我和君然了。”
程阙的表情也甚为幽怨,“可惜嫂子已经是嫂子了。”
萧安烨轻笑,这程阙就是个活宝。“别说陆翰不信,我也不信你程二公子花名在外,居然没一个喜欢的女子。”凌君然摇晃着酒杯悠悠然说道。
“我没大哥的好运,也没你那伶牙俐齿的小丫环,孤家寡人一个你们也就别嘲笑我了。”程阙向凌君然眨眨眼,戏谑的眼神瞄了不远处的湖心。
凌君然不动声色地继续喝酒,但眼睛没错过湖心脸上泛起的红晕。
陆翰这时端起了酒杯对三人说道,“来,今日我们好好地喝它一杯,为大哥和嫂子,也为程二能找到个称心媳妇儿。”
“陆大将军,你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咱们通病相连,这杯酒我敬你。”程阙乐呵呵地喝下了杯中的酒。
“你们两个别光顾着自己喝酒,今天咱们可是得不醉不归。”凌君然见这两人不禁好笑道。
“来,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
“殿下醉了,快让厨房准备醒酒汤去。”湖心边向旁边的小丫鬟吩咐着边帮衬着扶着凌君然的两个小厮将凌君然小心地安置在床榻上,安置好后三人都累出了一身汗。赶过来的秋澜、涟漪见到这场景都不由有些诧异,“殿下怎么喝这么多酒?”
湖心已绞了条热帕子,听到她们这样问便说道,“今日殿下高兴,一时喝多了。殿下衣服上都沾到了秽物,秋澜姐、涟漪姐,一起帮忙帮殿下把衣服给换了。”
秋澜、涟漪听后齐齐卷了袖子前来帮忙。她们刚将凌君然收拾清爽,门外的小丫鬟便端了只碗进来,于是三个人喂他喝醒酒汤又是折腾了半天。凌君然酒量好很少醉酒,可是一醉酒就特别麻烦,须得有人整夜看守。湖心累了一天,夜间已不是她服侍,别了秋澜、涟漪自己回了房,这二人便得轮流着守夜。
凌君然今日是高兴,喝的的确不少,他有些醉意,但他的醉从来就不是醉得不醒人事的那种。此时周围已十分安静,他睁开眼盯着床顶,眼神清澈,似乎是在发呆,也似乎是在思考,总之过了一段时间,他将脸转向一边,清亮的眼神让一旁昏昏欲睡的涟漪吓了一跳,“水。”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涟漪再看向自家主子时只见他眼神迷离,一副醉态撩人的模样。
涟漪暗自咽了下口水,也暗暗责备自己居然打起了瞌睡还吓自己一跳。脑子里是百转千回但涟漪可没忘记自己的本分,双手已麻利地拿起了一旁备着的温水走上前去喂给凌君然喝下,凌君然喝完便闭上他那双泛着妖冶光芒的双眼。
涟漪心下小鹿乱撞,哪个少女不怀春,更何况是面对着凌君然这样的人物。好在涟漪也是知晓世故的大丫头,什么事该想什么事不该想她知道得清清楚楚,虽说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但她也知道不能妄想。于是乎,涟漪便打起了精神好好地守夜。
翼城的春季雨水丰沛,一连几日天上的乌云都阴沉不散,七海的祭天的时候也近了。七海帝王家三年一祭,这不仅仅是皇家的大事,朝廷内外都为此奔波忙碌,尤以礼部最是分身乏术,虽然早早地做了准备,但日子近时也不免如临大敌,生怕出了什么差错,这可是谁都担不起的罪责。
这样的时候恐怕也只有四皇子府才有清净的地方,四皇子府虽清净但凌君然今日的心却不能平静下来,原因便是今日清晨宫里传来雨妃身体有恙的消息。雨妃是谁?当年宠冠**,现如今也只是位母亲,凌君然的母亲。凌君然得知此消息后便立刻搁下手中事宜,进宫探母。
重华殿内,一美人靠榻而枕,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却独添了一番风韵。这也是当今雨妃能够恩宠不断的原因之一,然最重要的是,她是四皇子凌君然的生母。
世人皆知凌越天对这个四子是又欢喜又无奈,胆大之人揣测,若是四皇子能多多关心朝政,这七海太子的位置恐怕得易主了,凭凌君然的才华,七海定将成为天下最强盛的国家。怀有如此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可凌君然的行为作风却一次次让他们失望。传闻太子凌君泽与四皇子凌君然关系不甚融洽,若传闻是真的,要说是错在凌君然,那他的错便是他的光芒实在是太盛了。
“听说母妃身体有恙,儿子担心,不知太医有没有过来看过?”凌君然坐在榻旁的椅子上问道。
“无碍,太医刚走,老毛病了,吃几幅药便妥当了。”雨妃揉了揉太阳穴向儿子说道。
凌君然眉宇间心忧之色不减,“母妃每到春季便会犯疾,御医也查不出病源,孩儿实在不放心。儿子知道有名大夫医术了得,下回我便请他给母妃看看。”
雨妃摆了摆手,“然儿,母妃这是年纪大了,不用这么怀疑太医的医术。你只需照顾好自己便够了,这些年来你外公家渐渐衰落,怕是不能帮到你什么了。”
雨妃轻咳一声,顺势挥退了周围的宫人,又接着说道,“你虽无意与他人争,可毕竟生在帝王家,你始终是他们的眼中钉。明箭易躲暗箭难防,你定要小心才是。”
凌君然垂下眼帘缓缓说道,“孩儿知道。”
“该说的母妃早就说过了,作为一个母亲,你能够平平安安的对我而言也就足够了。”
“是。”凌君然轻轻应道。
“下回进宫的时候先向你父皇请安,你父皇虽不计较这些但宫里人言可畏,该守得规矩还是得守,省得再给人添话柄。”雨妃不由又叮嘱了一句。
“孩儿知道了。”
“若是有事就早些走吧,你也看到了,母妃没事。”
“孩儿再陪母妃片刻。”凌君然坚持道。雨妃似要再说些什么,想了一下又作罢。
此时殿门外宫女禀报太医吩咐的药已熬好,宣雨婷让宫人们进来,凌君然接过宫女手中的药碗亲自给雨妃喂药,宣雨婷喝下后不久便沉沉睡下。凌君然看了看天色,唤来宫人,吩咐了两句这才离开。
春日里的雨淅淅沥沥,阴沉沉的天让人分不清清晨黄昏。窗前的潇湘竹轻轻摇曳,雨滴打在青石板上,水声清越。
湖心正站在书桌旁细细地磨墨,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凌君然如剑般雕刻的侧脸,神思不禁有些恍惚。
凌君然不常写这种大字,每当他心神不宁时总会借此来平复心境。不一会儿凌君然直起身子,执笔的手依旧停在宣纸上方,一滴浓墨落下,晕染开来。
“搁下吧,今日就写到这里。”凌君然搁笔对湖心说道。
湖心依言停下手中的墨,只见凌君然已走到窗前,伸出了手抚上窗外的竹枝,斜斜的雨丝渐渐便将他的袖袍打湿。
“殿下今日怎么了?”湖心走近凌君然轻轻问道,顺势将他的手拉回窗内,用手中的热帕子替他拭干。这般动作似已十分习惯,两人都不觉有异。
冰凉的手渐渐有了温度,凌君然一低头便看到湖心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朦胧,下意识地握住了那只拿着帕子的手,“近日总觉得有些事发生,可想来想去却没个头绪,这才觉得有些心慌。”似是一阵叹息,心里有样东西好像要逝去,他却怎么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莫不是明日要去祭祀,殿下怕这其中会出什么事?”
凌君然见她一副郑重思考的模样不禁莞尔,“次次都会出些岔子,要说出事也不会是多大的事,我们的湖心姑娘就别再想了,你好好地待在府中就行了。”
湖心抬起有疑惑地看着凌君然说道,“殿下不准备带我一起过去?”
“你去年跟着去了一趟回来就病了大半个月,祭祀的场面你又见识过了,何必再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呢。”凌君然轻笑道。
湖心回想起去年,凌君然此下说的句句有理,“秋澜姐和涟漪姐也跟着去那我这几天不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想到这湖心的眉头不禁皱了一下。
凌君然摇头轻笑,看着她不断变换着神色的脸忽然开口唤道,“湖心。”
“恩?”湖心抬头看向凌君然。
望着她清澈的眼睛凌君然心中又是一阵好笑,“你前些时候刚满十五岁,是吗?”
湖心是猜不透他为什么好好地问这么一句,却也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凌君然轻轻扯起嘴角,“明年你过生日的时候我送你一份大礼。”
“真的?”湖心眼中的欢喜毫不掩饰。
“当然。”凌君然的笑已带了些柔意。
“那我可就等着了,殿下的礼物可不能小气了。”
外面依旧是阴冷的雨,室内却是欢快的笑声,随着时光的消逝空间的转换,一切,永远定格在记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