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言闻言,心里没由来的一抽。苏夏她又何尝不是受害者。柳言伸出手去略略打理苏夏还略显湿润的发,她总是洗完头发不喜欢及时吹干。柳言叹息,但言语依旧柔和:“我了解,我了解···”
苏夏定定的看着柳言诚挚的双眼盛满的暖意,苏夏苦苦维系的坚强顷刻间分崩离析。只见苏夏眼眶似乎涌现水光,苏夏仰头,不想让眼泪流出来。苏夏的背脊离开墙壁,径直向外走去。柳言也紧随其后。苏夏越走越快,最后她索性跑起来了。她拼命地往前跑,她在逃离着,逃离着那些流言,摆脱着那些鄙薄的眼神,抗拒着柳言的关心。
她很狼狈,身心皆是。曾经她无比看重的自尊骄傲,此刻它们却肆意的遭人践踏。自己很想去维护,遽然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立场。他人践踏,蹂躏之后自己却依然要保持那份卑微的谦恭。我是施暴者,我理应受到诘问,批评,甚至是讽刺。此刻那整个医务室的人都化为正义使者,同情张莹莹那个受害者,诘难那个施暴者。哪怕只是无心之过,她也是不可原谅,不可饶恕。
只见那穿着白色单毛衣的女子拼命地向前跑着,她那飘逸的发在空中肆意飞舞,她像一个受伤的兽,竭力的跑回自己的圈子,躲在暗夜的某个角落独自****自己的伤口。
柳言朝着她奔去的方向看了一会,直到那抹白色的亮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柳言在度走向正在输液的张莹莹,略略的跟她聊一聊其他的话题,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也许伤口就没那么痛了。
“老师,找我什么事?”李亚兰的身影出现在医务室门口。
柳言转头,对李亚兰招招手,示意她到这边来。当李亚兰站定,柳言开口:“你到这里陪陪张莹莹,跟她聊聊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那个,我要找苏夏谈谈,所以这就麻烦你了。”
“哦···那没什么的。张莹莹是我们寝室的,没什么没什么。”李亚兰连忙摆手,示意柳言大可忙他的事情去。
当柳言快走出医务室时,“柳老师···”李亚兰出口唤住了正准备离开的柳言,面带犹豫之色。“那个···老师···你能不能别怪苏夏,其实她也是无心之过。发生这种事,我们都很难过,在寝室的时候我们都已经说过她了。她也挺难过的···唔···你看···你看···嗯···你就别过多的···嗯···说她了···”
柳言笑了笑,转身离去。亚兰对着柳言的背影‘呼···’的吐了一口气。耸耸肩,陪着莹莹去了。
柳言沿着苏夏逃离的方向走去,他寻找任何一个苏夏会藏匿的地方。他忘不了苏夏那一瞬抬头看着他时眼神里流露出来的茫然与空洞。那一刻她就像是失去所有灵性,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即使是个空壳子,他依然很心疼。
“她躲哪里去了?”柳言自语道。
柳言几乎将那条道路都找遍了,就是不知道她身藏何处。
“那家伙跑哪去了?”柳言言语间含有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担心。柳言从裤子里掏出手机,颇为熟稔的按出一串号码。柳言将手机放在耳边一边沿路寻找。天色越来越暗,她穿着一件单衣到处跑,她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对不起,你拨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
“该死,那家伙到底在干嘛啊!竟然敢把我的电话给掐了?!人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真是任性!”柳言狠狠地将电话挂断,又生气又无奈。没办法自己还得沿路继续找。
只见几个抱着书从校图书馆方向的学生从柳言身边经过。
柳言突然忆起在图书馆那里有一座仿古的拱桥。苏夏曾经对自己开玩笑的说道——没想到嘉华竟然会有个缩小版的断桥。苏夏曾对自己说起过,她很喜欢断桥。她说她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那里看一看。她要亲自站在白娘子相会许仙的地方。她说,她喜欢这个破碎决裂的故事,哪怕明知道是假,她依然忍不住恻然。也许她会在那···
柳言不由分说的朝图书馆的方向走去。果不其然,那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柳言站定在苏夏的身后,开口道:“你果然在这儿。”
苏夏没有回头,继续保持迎风站立的姿势。
柳言等了半天,不见苏夏有丝毫反应。仿若自己刚刚说的话,顷刻间被风吹散了。柳言蹙眉,伸手去拉苏夏。“现在天晚了,寒气将更为深沉,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有什么我们去别的地方去谈。”
苏夏一用力挣脱了柳言的桎梏,继续站在那吹着冷风,她现在似乎平静了很多,“没什么好谈的,我只是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想一些事情。”苏夏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你干嘛要折腾你自己啊!你就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吗?”柳言语气不善。
“呵呵···呵呵···”苏夏仿佛像是听了一个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捧腹大笑。身子都因为笑的缘故弯下去了。
柳言静静地看着她,看着这眼前毫无顾忌,放肆大笑的女子。在这一刻原本熟悉的轮廓无端生出一丝陌生。似乎他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了解她,看清她一般,似乎以前她所展现的都只是一个表象···
终于那放肆的笑声止住了。苏夏平复好气息,抬头看着柳言:“折腾我自己应该没人管我吧?我折磨我自己不会伤害他人吧?不会有人打着某某旗号对我进行说教吧?”苏夏言语讽刺。
“你错了,我会对你进行说教!我会把你带回正途上来!”柳言正色道。
啪啪啪···苏夏轻轻地击掌。“你瞧,说的多么的义正言辞啊···什么时候起柳言你还真是个人民教师了?呵呵···”苏夏轻笑。“但什么又是正途?什么又是邪路呢?”苏夏一脸讥讽之色
“你非得这么说话吗?你注意你说话的方式!”柳言气极。
“我怎么说话了?你大可以不来管我就是啊!我又没求你来!”苏夏一脸的无所谓。
“苏夏!”柳言愤恨。
苏夏不搭理他,朝柳言相反的方向走去。
柳言一把抓住苏夏的手腕,用力一拉,就把她拉在自己的范围之内。
苏夏不停地挣扎,“不要你管,我不要你管,你走开,你走开!”
柳言不耐:“闭嘴!”
苏夏愣了一会儿,半天没从那句话中反应过来。柳言早就拉着她离开那个地方了。
苏夏突然觉得很委屈,眼眶都有些微微泛红,隐隐可以看见水光。柳言觉得刚刚还在不停挣扎的小丫头怎么就这么安静了?不由的放缓脚步,回头看着苏夏,只见她一直低着头,似乎在忍耐着些什么。柳言强行把她的脸抬起来,什么时候苏夏的脸上也会爬满泪水?
“怎么哭了?”柳言伸手打算跟她擦掉她的眼泪。“跟小孩子似地,受不得半分委屈。”柳言叹息。“果然被宠坏了。”言语间夹杂着些许宠溺。
苏夏将脸一偏,躲开柳言的碰触。自己那手将眼泪擦干,“不用你管!”
柳言也由着她。
“你们每个人都认为那是我不小心,不小心让她变成那个样子。但我从来没想到···真的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眼泪又滑落了。“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来指责我,好像我是故意的,我承认那是我的不小心,但为什么我要去承担所有的罪责?承担着所有的非议?他们就那么的完美无缺吗?他们有什么资格说我?”苏夏气息不稳,其中还夹杂着哽咽声。
柳言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听着苏夏的哭诉。
“···实在不行,大不了,我把自己也烫一下,‘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应我而死。’我还她这个情就是了。我对她造成的伤害,我亲身经历便是。”苏夏无谓的说道,神情淡漠。
“苏夏!你说什么傻话呢?伤害已经造成了,你在去伤害自己也于事无补!你还不如在平时多关心她,照顾她一下。”柳言非常不认同苏夏的观点。
苏夏自嘲的笑了:“怎么会于事无补?她痛苦,我也陪她痛苦。至少她心里会有些许安慰,难道不是吗?”
“苏夏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啊!你这样做你只会让我们觉得更难过?这样有意思吗?”柳言晃着苏夏的肩膀,希望能把她摇清醒一点。
“有意思?怎么没意思?难得大家都痛苦!”苏夏口不择言。
柳言无奈的捏捏眉角。“我都想抽你了苏夏。”柳言言语冷森。
“你能不能不要管我?柳言,我第一次如此讨厌你!为什么你总是出现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我感觉我自己就像一个小丑一般,一般出现在你的面前。”苏夏看着柳言一字一句的说道。“并且将我苦苦伪装的坚强在刹那间分崩离析。我讨厌这种感觉,非常讨厌!我不需要你的温暖,不需要你的靠近!”
柳言愣了一下,走到苏夏面前,固执将苏夏的脸扳过来,仔细帮她擦掉残留在她脸上的泪痕。一边说道:“我跟你说过的,无论你遇到什么问题你都可以来找我的。我会帮你的,但你似乎总忘记这一点。”
“是以什么名义?老师?”
“以柳言的名义。”柳言郑重其事。
苏夏笑了笑。
“不信?”柳言询问
苏夏反问:“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