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八是阿芷八岁生日。萧父早就央了卢氏给女儿做身新衣。
刚过辰时卢氏就将衣服送了过来,促着阿芷换上了,又帮她扎好双髫,上下瞧了不禁越看越爱:只见一身红衣越发衬得她肌肤光泽红润,呼闪呼闪的眼睛里似盛着一汪清泉,红嘟嘟的小嘴欲笑不笑,勃勃生机扑面而来。
“好孩子,婶子见了你就觉着欢喜!”卢氏执着阿芷的手道。这个小姑娘总是生意盎然的让人心生喜悦。
阿芷被卢氏打量得害羞起来,抿着嘴笑道:“婶子,你的手艺可真好!”
卢氏拍拍她的手道:“明儿个到我家来跟你春桃姐一块做针线,保你往后不愁没有鲜亮衣裳穿!”心中却暗道:“阿芷也没个做娘的教她些女红,听说最近还跟着萧先生舞刀弄枪的,实在不成体统。也不知道这当爹的是怎么想的?女儿家还当以操持家务为要!说不得只有自己费点心将她教起来了。”
阿芷听了不置可否,现在爹爹天天逼着她练剑,连上山采药的次数都少了许多,哪还有功夫去学其它?
“婶子,怎么不见林大叔和春桃姐姐?来宝哥和子浩哥哥也没见着,是不是他们不来了?”阿芷转移话题道。
“你林大叔一大早就上山了,说是去打两只新鲜的野鸡野兔给你庆一庆呢!春桃也不知道在屋里忙些什么,过会儿她自己就来了,不去管她!来宝这几天都是早出晚归的,起床都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皮得让人闹心!”
其实阿芷最想听到的是陈子浩为什么还没来,明明前两天说好了来给她庆生,不过卢氏没说她倒也不好再问。
“对了,你爹呢?”
“他在厨房给我煮鸡蛋擀面呢!”
“那我先去看看来宝回来没有,过会儿再来罢。”
阿芷送卢氏出门,回身就见父亲拿着一只煮鸡蛋出来道:“阿芷,过来!”
她依言过去,萧父就将鸡蛋放在她头上向下滚了一圈用手接住,剥了壳递给她道:“吃吧!吃了就好运不断,一生顺遂!”
看着慈祥的父亲拖着病体为自己忙前忙后,脸上衣服上还有残留的白扑扑的面粉,阿芷觉得就算没有母亲的关爱,自己也算是个最幸福的人呢。
陈子浩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阿芷嘻嘻笑着帮父亲拍打身上的粉尘,那张小脸亮得耀进了他的心里,有种感动漫延到陈子浩的心头。自己都有多久没有和父亲这般亲近了?从何时开始父子二人越走越远?他突然将手中已经准备好送给阿芷的荷包放入怀中。
“萧大叔!”陈子浩打断了沉浸在天伦之乐的父女二人。
“子浩哥哥!”阿芷惊喜到十分。她一直在盼望快点见到陈子浩又怕他失信不来,乍一见如何不喜。
“子浩来了!”萧父也很喜欢陈子浩这个懂礼节知进退的男娃,微笑颔首。
“今儿是妹妹的生辰,我来向大叔讨顿生辰宴食!”
“呵呵!我这里只有碗白饭,你吃不吃?”
“哪怕是杯水儿,也沾的是喜庆,我可吃定了!”
“阿芷,去水缸里舀碗水儿来给你子浩哥喝了就请他家去罢!”
“爹!”阿芷跺脚不依。
“哈哈哈!你二人先顽着,我去你林大叔那里看看今儿这顿生辰宴可有着落了?”说着就往后山去了。
阿芷待父亲走远了才道:“子浩哥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言语中颇有几分委屈。
“怎么会?”陈子浩从从腰间解下常佩在身上的那块连年如意玉佩送到阿芷面前:“妹妹,这样东西送你!取个吉祥如意的意思。只盼妹妹往后平安喜乐,万事顺意!”
“不,不,”阿芷往后一退,摆手道:“我不能要,太贵重了!”
陈子浩一把抓住阿芷的手,将玉佩放在她手心道:“不值什么的,这是我的一片心意,妹妹万万要收下!”
被陈子浩抓住的手就像被火烧着了一样,滚烫滚烫的。阿芷飞快的将手抽出来,脸儿扉热。那玉佩就落到了地上。
陈子浩俯身拾起玉佩,看向阿芷的眼睛慢慢道:“妹妹,我在这里也留不了多久,总是要回去的。这样东西你就收下,就当留个念想可好?”
是啊,他总是要回去的不是么?他是官家的公子哥,自己不过是个村姑罢了。‘谁也不能陪谁一辈子’!阿芷突然想起爹爹说过的话,有种说不清的忧伤浮上心头。
她低着头默默的接过玉佩,千头万绪纠纠结结,半天才道:“什么时候?”
“还有段时间呢!”这般没头没尾的问题陈子浩倒也知道问的是什么:“前儿你不是说要教我学你那套双飞剑法么?我总得学了再走吧?以后咱们再见面的时候还要比试比试,看谁练得快练得好!或是咱们二人一起练起来,不正合了双飞之意……咳咳”陈子浩醒悟到自己说话造次了,只得假意咳嗽两声掩饰过去。
阿芷还没来得及领悟双飞的深意,侧眼就见着来宝气喘吁吁的向自己跑来。
“来宝哥,仔细脚下!”
来宝跑得满头大汗的停在阿芷的面前,摊开一只手咧嘴笑道:“阿芷……送给你!”
一支桃木簪横卧在他右手上,簪头呈丫型刻成双蝶欲飞的样式。两只蝶儿刻得线条清晰,生动至极。特别是那四根触角,虽是桃木刻成,倒似颤微微会动一般。
虽然阿芷远未到及笄之年,这簪子还不能上头,但女儿家爱美的天性使得她一见即喜,爱不释手。
“你喜欢吗?”来宝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阿芷有一点点的不喜欢。
“好漂亮!我真喜欢!来宝哥,谢谢你!”阿芷真心实意的感谢道。
“嘿嘿,这可是我自己刻的!我跟四叔学了整整半个月,刻坏了五十多根终于有了个还算满意的。今儿本来我天亮就要过来,突然我又发现那触角刻得不够精细,所以又到四叔那里请教去了。我这么晚才过来,你不会怪我吧?”他习惯性的抬起左手挠头道。
“你手怎么了?”阿芷看见来宝的左手边有一圈可疑的红色痕迹。
“没什么,没什么!”来宝将左手往身后藏去。
阿芷越发疑惑起来,扯着他的衣袖道:“给我看看!”
“大叔呢?”来宝抬起头假意四下里打量萧父所在,挣扎着顾左右而言其它:“妹妹,怎么不见大叔?”
“再不伸出来,这簪子就请收回罢!”阿芷威胁道。
这句话捏住了来宝的七寸,只得乖乖的把手伸出来。只见他左手上布满了红红紫紫的伤痕,有的已经结痂了,有的还在冒着淡淡的血水,显然是刚弄上去不久。有一条横贯手心的口子本已结痂,不过那痂不知被什么撕开一半,倒能看见里面红色的肉。
“痛不痛?”阿芷看着这双布满伤口的手心里有某处一下就软了。
“不痛不痛!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伤算什么?”来宝生怕阿芷不信似的左手握了个拳头要证明给她看自己不痛,不过事实是手心传来的刺痛感让他皱着眉“哎呀呀”的叫出了声。
“笨蛋!”阿芷被他逗得哭笑不得:“我找点东西给你包扎一下!”
她转身进屋找了些止痛散和一块白布,细细的帮来宝将手包扎了:“来宝哥,以后我不要簪子了!”
“那你要什么?我给你做来!”
“我什么都不要!你以后别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的,婶子知道了要伤心的。”
“我不怕!还不都是因为第一次不知道怎么用刀才把手伤了,以后熟练了我会给你刻更多更好的!”
“反正我不要!”
“你是不是嫌弃了?”来宝受伤的盯着阿芷:“我知道我没有什么玉呀金呀的来送你,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送你!”
原来来宝将陈子浩送玉佩的那一幕早已看在眼里。他以前总觉得表兄迟走会走,而且他又是那般的家世,哪里会将阿芷看在眼里?最多只是当个妹妹罢了!现在他可再也不会这般想了。
“我还不是怕你又弄成今天这样!谁稀罕你那什么天下最好的东西啦?就爱胡思乱想!”阿芷气道。
“嘿嘿,还是妹妹心疼我!”来宝边说边挑衅的看向立在一旁的陈子浩,嘴里呻唤道:“哎哟,好痛!咝咝,轻一点轻一点……”弄得阿芷拉着他的手又是安慰又是吹气。
陈子浩看着阿芷为了来宝焦急着忙的情状,不由一阵胸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