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临近黄昏。一阵晚风吹过,树下的树叶随风飘荡。院子里林林落落站了几十个弟子,但却听不到一丝声音。虽然气候尚暖,但崔杨却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五个多月前,他随李智一起去的河州,自然知道平安的真实身份。若是今日平安真有个三长两短,崔杨也是难辞其咎。虽然平安不是他如手所伤,但崔英书和李钰却都是他的亲传弟子。若是论罪,他是首当其冲。无论是李智还是远在京都的皇帝陛下,怕都是饶不了自己。
“吱呀”的一声响,李智和李辰秋从平安房内走出。都是阴沉着一张脸,黑的可怕。
崔杨心中一紧,顾不得害怕,脚下极快的迎了上去,“师叔,平安他……”
李智冷笑一声,“还死不了!”
崔杨心中犹如千斤巨石落地,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实在是弟子管教无方,还请师叔责罚!”崔杨低声想要跪下请罪,却被李智一把托住。
“是不是你的过错还未可知,我想知道平安未何会伤成这样?”李智阴沉着脸,一字一顿的说道。
李钰挣脱姐姐拉着他的手,走出人群,扬起头倔强的说道:“叔公,是我出的手,你要罚便罚我吧,和师父没有丁点关系!”
崔杨心中暗暗叫苦:无论哪方都不是好惹的主,算了,横竖不论,不管这打人的还是被打的都是一家人,让师叔自个去头疼吧。
崔杨恭声说道:“弟子赶到时平安已经伤了右腿,然后小钰又要和平安比试,让我拦了下来……”
没说几句,却是让李智打断,“平安的右腿又是如何伤的,从头到尾我都要知道!”
崔杨无奈停下。李智是在众弟子中扫了一眼,看到人群最后面的余大友,指着说道:“大友,你出来,将前因后果道来,不准有一点夸大,也不准有半点隐瞒!”余大友是甲院弟子,不会避重就轻。而且性格淳厚,门中皆知,所以李智让他来说,就是不想偏听偏信。
余大友恭身应了一声,然后将平安从湖边出来后直到昏迷之间的过程一一叙述了一遍,确实没有一丝夸大,没有一丝隐瞒。
李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神越来越严厉。崔杨额头上泌出的冷汗也是越来越多。
等余大友说完,院落中便没有了一丝声音。每个人都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李智脸上阴晴不定,眼神冷厉的在顾钰和躺在地上的依旧昏迷不醒的崔英书身上来回飘荡。
李钰越来越觉的压仰难受,刚要抬起头来说话,却迎上李智那锋利的足以杀死人的目光。心中不由一颤,整个人都如坠入冰窖一般。她从来都没想过,一个人的目光意能锋利至斯,而且不带一丝情感,看到自己就如在看死人一般。李钰猛的想来在家中听到眼前这位长辈种种事迹,心中一慌,更是不敢开口。
许久之后,才听到李智冷笑几声,声音直冲云宵。
“平安真是不赖啊,不愧我和辰秋的一番调教!”李智想象到平安痛入骨髓,却依咬牙硬挻,不发出一声痛哼的样子。又想象到平安被震的受了内伤,却硬生生逼的震出的淤血没有吐出来,心中越来越痛,眼中的怒火越来越是高炽。一字一顿,就如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李智和李辰秋都为宗师之境,自然清楚用元气造成的伤害对一个未修行的人来说会有多大的痛楚。那种疼痛直入骨髓,就如万蚁噬髓一般。李智不知道平安如何忍受了下来。
崔杨心中一紧,刚要说话,却又是被李智冷笑着打断。
“你也莫要将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所谓教不严,师之隋。平安既然在比试中被人打伤,也只能怪他技不如人。也怪我和辰秋授徒不精!”
听到李智说到“教不严”,崔杨心中一震,。但听到最后,结果竟是不会追究任何人的过失。李智高高提起,轻轻放下,让崔杨和众弟子不由的错愕。
李智又是冷笑两声,对崔杨说道:“确实不是你的过错,但平安不会次次如此草包。等他修为大成,若要找英书讨教,你莫要拦着便是!”
李智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众人都觉的心中发寒。想到平安当时被打的惨不忍睹,却依然面带微笑,挻直如标枪般的身影,众人更是觉的寒入骨髓。
崔杨连声称是,他心中只想不管以后如何,先让崔英书和李钰逃过这一劫再说。
李智对崔杨和众弟子说道:“都散了吧!”从弟子领命,都是低身行礼。崔杨也跟着退了出去。
看着走在最后的李钰,李智眼中一寒,沉声说道:“李钰先留下来吧!”
崔杨脚下一顿,转过身来看着李智和李钰。但想到平安虽被李钰重伤,但好在没有性命之忧。而且李智怎么说也算是李钰的长辈,应该不会为难李钰。崔杨暗叹一声,转身离去。
虽然李智只让李钰留下,但那黄衫少女却也未走,陪在李钰身边。
外面天色已暗,李智对两人说道:“进来吧!”然后领着两人进了平安房中。
“为什么要下那么重的手?”
刚进屋中,李智便向李钰问道,眼神冷厉如刀。
李钰虽然有些害怕,但是依然将脖子一梗,“他轻薄于我,我怎能不恼!”
李智冷笑两声,“你拿这些话骗崔杨可以,但怎能骗的过我!”然后语气猛的一转,声严色厉的说道:“元气由心而生。你当时被崔杨一吼之下失了心神,你若不是将平安恨极,又怎可能甫一醒转便用上全身元力给他一掌?”
听李智道破自己的意图,李钰目光一闪,不敢和李智对视。但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黄衫女子惊讶的转过头来,满是疑惑的看着李钰。
旁边的李辰秋轻叹一声,对两人说道:“过来看看吧,看看你的一掌有多厉害!”
李钰闻言,走到平安床前,黄衣女子也是紧随其后。
只见平安整个头已经看不清五官,若不是上面的头发,没人会相信这是一个人的头颅。整个头已经肿的大了一倍,上面紫青一片,就如一个透明的水泡。其中的血管清晰可见。
看到平安的惨状,哪里还能认出是白日里那个俊秀好看的少年。李钰不由一慌,心中生出一丝悔意。自己虽然恨他,却从未想过要伤他性命。但一怒之下,却忘了平安从未修练过元气。
黄衫女子此时已是泪如雨下,盯着平安的目光一直没有挪开。
李智看着黄衫女子,沉声问道:“晴儿认得平安?”
李晴点点头,眼中的泪水却一直未停。
李智又问道:“那你又告诉了小钰?”
李晴摇了摇。
李智冷笑两声,对李钰说道:“不要说你不认得平安,说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钰低着头,但还是一逼死不认错的模样。
李晴止住哭声,泪眼婆娑的说道:“叔公,还是我先说吧!”
李智依旧黑着脸,将二人带出平安的房间,回到了自己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