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清本就饿得慌，便也没注意太多，糕点美味，却没有水分，一时间咽在喉头，呛得凌子清直咳嗽。
刘盈抿了抿嘴，硬是忍住了笑，他略一抬头，却见得凌子清小脸煞白，眼底已是闪烁晶莹。一时间他也顾不得礼法，万金之躯亲自拿了杯子倒了水，直走到凌子清旁边，拍着她的背部喂她喝了下去。见她顺了口气，刘盈也放松下来，忽觉不妥，又觉得面上过不去，便回到她对面，嘴上还嘟囔了句，像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说给凌子清听。
“噎死了还得让人收尸。”凌子清听得此言，一口水含在嘴里愣是喷了出来。待她将嘴上的水渍擦净，定睛一看不由诧然。
只见刘盈额前的刘海早已湿透，贴在白皙的脸上倒显俊逸，脸上也是一层水珠，还和着她嚼碎的糕点。一颗晶莹的水珠顺着修长的睫毛滑下，看得凌子清有些咋舌。
刘盈闭着眼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收拾，脸上已显薄怒，微张了眼见那凌子清只呆坐着，心里更是恼火。
“愣着做什么？还要朕自己擦不成？”他喝了一声，模糊中见得她是一跳，随即朝自己挪来。
“哦哦……”凌子清这才回过神来，忙抽了身上的丝帕给他擦拭。刘盈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一片柔紫朝自己脸上盖来，丝帕上，似乎还带着女子的体香。是她的味道……他嘴角勾出一丝弧度……记得那日晚上，她身上的这个味道还让他意乱情迷，差点就要了她。
脸上一阵生疼把他拉了回来，他回过神，只觉这凌子清不是在擦去自己脸上水渍，倒像是平日里太监宫女们擦拭瓷器一般粗鲁。
“行了行了。”刘盈站起来，躲开凌子清的手。再这么下去，怕是脸皮子都要被擦下一层来。他面色难看，嘴里却不说什么，垂眸见得桌上的书也是遭了殃，只叹了口气。
“奴婢该死。”凌子清也看到了桌上的书，不由心里一寒，忙“扑通”跪下。虽然这刘盈气量也不是很窄，但她好像已经三番四次得罪了他，而且见他的表情似是越来越难看。这么想着，心底难免害怕，所谓伴君如伴虎，她这下算是体会到了。
刘盈本就不打算追究，见她如此，心里倒觉不自在，可又说不出是为什么。忽想起莫珩的画还未送来，便出声询问。
凌子清正等着刘盈免罪，却听得刘盈提起另外一件事，这时便也想起自己还未向刘盈交差。
“奴婢方才去找过莫画师了，莫画师说画尚未完成，着奴婢明日再去取。”凌子清想起莫珩的异常来，声音也变得细若蚊蝇。今儿早上他的那些举动，让人不得不瞎想。偏偏他又让自己明日去取画，更是令人生疑。
刘盈也是略微一征，似乎他也觉得奇怪，但随即却是一笑，“这莫珩，又在玩什么把戏？平日里老往甘泉宫跑，现在却连送个画也懒得了。既是这样，待朕去瞧瞧。明日你随朕去一趟睡棠居，朕倒要看看是怎么回事。”
凌子清本以为刘盈会大怒，不想他居然是抱着这样一种玩乐的心态。转念一想，也是，见他们平时关系甚好，那莫珩也是仗着刘盈宠信才得以单独在上林苑筑了个画阁。如今只是交画延期而已，刘盈又岂会怪罪？
但刘盈的态度还是让她吃惊不小，这画师再怎么受宠也是不能逾越君臣之礼的，可这莫珩胆子未免太大，居然惹得皇上亲自去取画。
凌子清点点头，像是应允，忽又想起自己是只有服从的份的，忙道了声“诺”，又拿眼偷瞄刘盈，所幸刘盈自己在那琢磨着什么，便也没注意这一细节。她松了口气，悄悄退到一旁。
想自己还要找寻玉佩和苏芸，如今要被这等琐碎的小事所牵绊。凌子清不由撅了嘴，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忙恢复了面色，心里暗怪叫颜真那丫头传染，如今自己也学着她的小动作了。
凌子清正在遐想当中，忽觉鼻间有股淡淡的味道，那味道让人觉得有些心悸。她当即环顾四周，果然在屋内的一角燃着一柱香，烟气缭绕，有些不真实。香已燃到了尽头，凌子清盯着那香头，越发觉得不舒服。刚刚进来时又累又饿，竟没发现……
刘盈此时见凌子清表情怪异，便循着凌子清的目光看去，剑眉微皱。一句话解了凌子清心头的疑惑。
“方才母后来过，她素有燃香的习惯，道是那香气有宁神的作用。你觉得不妥么？”
凌子清叫刘盈的话拉回了神志，她摇了摇头，“只是觉得香气熟悉，竟是太后娘娘的。没什么不妥，只是奴婢前后几番遭罪，太后娘娘都是在场的，因此奴婢才觉得心悸。”她停住，本想问刘盈这吕后凤驾莅临所为何事，但碍着自己的身份，又是曾经被怀疑是奸细的人，便不好过问。
她正疑惑着，刘盈却先开口解了她心中疑窦。
“母后前来，朕也觉奇怪。她倒是什么也没说，只嘘寒问暖了一番。按理，该是朕前去长乐宫请安的，怎料她竟摆驾甘泉宫。”刘盈本来面上还带着笑容，此刻却尽数敛起，表情有些严峻。凌子清见着也暗自思量着，这吕后无缘无故上这甘泉宫来，却无要事，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想到这里，凌子清猛地抬头，看向刘盈。要说近来甘泉宫也就发生过一件值得注意的事，难道那老妖婆还买凶杀自己的儿子不成？这没有道理啊，这样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除非……
凌子清摇摇头，想这刘盈隐藏得极深，吕后不可能知晓，就是晓得了，也不会用萧婕妤来试探他。此法太过拙劣，聪明如她，怎会轻易使用？这番心思在凌子清肚里过了一遍，终是没有讲出来，她料想，那刘盈心里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两人对望一眼，却都不言。这样的默契，恐怕连寻常的夫妻也不及。凌子清想到这里，又猛地将自己的脑袋拍了拍。真怀疑自己再这样下去，会否没傻都让自己给拍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