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把林月的死归于冤魂作怪，这事也就草草了结，似乎这个时代的人很相信神怪之说。凌子清心下里觉得奇怪，便来到上林苑探个究竟。不知怎么地，她总觉得这事跟窦漪房有关。
那块草皮，还留着暗红的血渍。此外，还有一块石子，石块的尖角上也沾着血迹，看来林月倒下时头部撞到了石块的尖角。尸体已经被般走，但昙花瓣还零落分散在地上，有的已经被碾成泥，与周围的尘土混在一起。凌子清蹲下，选了一瓣较完整的花瓣，放在鼻间闻了闻。
果然是那个味道。那天在祭祀大典上，她闻到窦漪房身上那股淡淡的花香，应该就是这昙花瓣的香气。凌子清从袖子里取出一方丝帕，将昙花瓣放进去包好。不远处有一点金属的光芒，在草丛中被隐去了一些，凌子清走过去捡起那物事。
是一支金步摇，中间镶嵌着一颗黑珍珠，步摇上的镂空蝴蝶展翅欲飞。这么重要的物件居然没人注意，也不知道是谁负责的这个案件，如此草率。也是，林月一个小小的侍婢，死了也就死了，没人为她费神。
凌子清只觉这步摇眼熟，再仔细回忆便想起了窦漪房。真的和她有关？凌子清站起来，头有点晕，她脚下略微一晃，好容易才稳下身子。
这时她听到旁边有枯枝折断的声音，猛一回头，却什么也没有。
“看来最近真是太累了。”凌子清闭了眼，用指肚轻轻地按压太阳穴。窦漪房，为什么是她？真是让人伤神。
“你这个家人子，是对那侍婢的死感兴趣？”树干后，走出一个着黑衣的男子，双手环胸，身后还背着一把佩剑。他的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眼眸似寒潭，仿佛再没什么事物能让它掀波澜。
“你是什么人？”看他的样子也不像太监，身上有佩剑，却能在宫里自由走动。凌子清略一蹙眉，“你也是来调查此事的？”看样子也是不像的。
“这不是我的职责，况且我对她的死也不感兴趣。我只是对你感到好奇。”男子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温度，仿佛要将周围的空气冰冻。
对她感到好奇？凌子清白了他一眼，将丝帕和步摇放进袖子里，扭头就走。男子并没什么举动，只斜倚在树干上看着她离开，唇角渐渐浮上一丝没有温度的笑。过了许久，凌子清回头已经看不到那人的影子，便也松了口气。正要回月华阁，转念一想，还是先去找窦漪房。
到了长乐宫门口，便见着窦漪房提着一个小篮子匆匆往外走。凌子清上前拦住她，她略微一怔，又恢复了平静，许是刚才在想事情，现在似是被吓到了。
“子清，是你啊？”窦漪房莞尔一笑，“我正要去少府取些东西，娘娘急着要呢。”
凌子清看了眼窦漪房的篮子，叹了口气：“快些去吧，让太后娘娘久等可就不好了，”又顿了顿，才说，“酉时，也就是日落之前，能否到上林苑，我有些事，想要问你。”
窦漪房的脸色略微一变，转而又是一笑，“到底是什么事，要到上林苑去？”
“是……重要的事，你去了就知道了。现在，你还是先去少府比较好。”凌子清握了握窦漪房的肩膀，不管怎样，她都不愿相信窦漪房会害人，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上林苑里，酉时未到。
凌子清早早地在林子里徘徊，现下不是赏花季节，这里甚少有人经过。过了许久，才见着窦漪房走来，步伐有些犹豫。
看到凌子清，窦漪房小跑着过来，拉住她的手，“子清，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我在这上林苑小聚，来，说说你的近况。”
凌子清挣脱了窦漪房的手，面色很是难看，犹豫了片刻，才打算开口。
“你跟林月的死是不是有关系？”
窦漪房闭上眼沉默了片刻，才睁开看着凌子清，“为什么你要这么问？你怀疑我？呵呵，我的好姐妹居然怀疑我杀人……”窦漪房转身想要离开。
“不是，”凌子清心下一急，拉住她的手，“我……对不起，可是种种迹象都把矛头指向你，我不得不怀疑。”凌子清从袖子里掏出丝帕展开，“这是你那天晚上身上的香味，这些花瓣是我在林月的尸体躺过的地方找到的，还有，”凌子清又拿出步摇，“这是你的步摇吧？”
窦漪房一把夺过步摇，嗔道：“难道身上有花香就是凶手？难道步摇掉落在那附近也算我杀人？昙花瓣是用来逢制香囊的，而香囊是我送的，所以我身上才会沾有昙花香气。这步摇，那天晚上循着那声尖叫跑到这里来之后就不见了。你居然因为这些来怀疑我？”
窦漪房低头开始啜泣，面上已经是梨花带泪，“我跟她又有什么仇，我怎么可能去害她……”
凌子清有些不知所措，自己真的有些疑神疑鬼了。她将丝帕上的花瓣全撒在草地上，踩上几脚，用泥土掩了它们。
“对不起，漪房。”凌子清握了握窦漪房的手，发觉她的手冰凉得很，心里又是一阵愧疚，“起风了，咱们还是回去吧。”说着便要拉她离开。
窦漪房仍在啜泣，手被拽着，身子却硬是没移动半分。凌子清见状心里也感到痛楚，便也随着她流下眼泪。
“咱们是好姐妹，我不该怀疑你的。你平日里对我那么好，怎么可能会杀人呢。漪房，不要哭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怀疑你了。”凌子清伸手拉住她另一只手，又是一个劲地道歉。
窦漪房抽出自己的一只手，擦了擦面上的泪珠，轻点了头，又伸手擦去凌子清的泪水，“你也是，不要哭了。”
日薄西山，天边已只剩一点光晕。
“天快黑了，我们还是走吧。”
“嗯，好。”
空旷的草地上只剩几瓣零落的花瓣，只有它们看到，在转身的刹那，窦漪房嘴角那丝狡黠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