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会儿,我索性起床,外面天色渐明,驿站里的人陆陆续续的在醒来,我左右却是都找不到瞎子的踪影,便也放弃了,草草吃完早饭,便上路往梅县赶。
算来我出门也有四五天,虽只是几天,但是对梅县的一切竟都是颇为想念,尤其是柳琴娘,更是一直萦绕在我心上,我们一路紧赶,望见梅县城门的时候刚好日落西山。
我们先把小雪送回家,然后驾着马车飞奔回县衙,一路上惹得行人侧目却也是顾不得了。
我心里面有个迫切的想法,我要见到琴娘,而另一个莫名其妙的逻辑则是若是想见琴娘就必须先回县衙,我不是很清楚这个逻辑从何而来,但是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但见残阳落日,一片煌煌余晖中,一辆马车碾过梅县唯一的一条大街,哒哒声中进了那个残破狮子装饰的大门。
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萧四在院子里骑自行车,我扫了一眼,随口道:“四爷我回来了。”
“四爷……你这是闹啥妖呢?”徐大卫似乎很是激动,乓的一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来给我玩玩给我玩玩!”
我这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看过去,萧四正和徐大卫争抢的,真的……是一辆自行车!
我了个去啊,那辆看起来怪模怪样的东西,确确实实是一辆自行车,怪异的在于它是纯木质的没有上色,还保留着木头最基本的颜色,轮廓基本和自行车毫无二致,甚至前面把手的曲线都做得惟妙惟肖,底下的轮子也是木制的,外面包着一层粗布.
我唯一疑惑的是谭木匠怎么解决链子的难题的,哎,这谭木匠刚才在他家里都不知道告诉我,光看着我傻乐,乐毛啊乐还打算给我个惊喜吗?
我跳下马车,一脚踢开徐大卫,道:“都给我闪开,总设计师来瞧瞧这玩意。”
萧四笑笑从车上下来,我蹲下来扒拉了下脚蹬子,一瞅乐了,齿轮空荡荡的,敢情刚才四爷是在骑空车啊。
我笑道:“这车又骑不起来,你们争个什么劲?”
“骑不起来?”萧四奇道:“这是辆车?”
“是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我一听乐了。
“谭木匠说是个玩具啊……”萧四一张黑脸上写满疑惑。
“怎么玩?”我傻眼了,那天随口跟谭木匠说的,只是没想到他真的做出来了。
“保持平衡,然后……使劲儿蹬!”萧四边说边跟我比划着,我瞅着他忽然一下子乐得不行了,结果一口气呛住了,捂着肚子在一边咳嗽个不停,边咳边笑。
“嘿,你老笑啥啊,这玩意到底干嘛用的。”萧四被我笑得发毛,急道。
“别……你让我喘口气……”我赶紧收拾住笑,努力喘了几口气,平复下心情,正打算开口,大门被人推开,一个人风一般的冲了进来,便跑边喊,“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谭木匠?”徐大卫奇道:“你跑什么?想到什么了?”
“我……我想到……怎么让它跑起来了!”谭木匠喘着气道,甚至来不及跟我打招呼,扛着那辆木头自行车就冲进了后院那间原本用来堆柴火的仓库。
“他跑那里做什么?”我问道。
“哦,你走了之后,他就把工房搬到那间仓库了,小雪跟你走了,他来回吃饭也麻烦,搬这里倒是省事。”萧四答道,“这几天他天天晚上对着你那张图鼓捣,就搞出了这么个东西来,刚才他说啥,这玩意是拿来跑的?”
“我们这大院倒是越来越热闹了。”我自言自语道,“走,过去看看。”
进了那间仓库,才觉得这里被谭木匠弄得像模像样了,各类木匠活工具一应俱全,最具标志性的还是满地的碎木屑,以及角落里摆着的整整齐齐的木材和各类木质的零件,乱七八糟的齿轮什么的。
却见谭木匠激动的拆开那辆木头自行车,重新装卸了齿轮,我忽然恍悟他要做什么,他在脚蹬子的齿轮和后轮的齿轮之间又增加了两个齿轮,这样子就算没有链子也能将后轮的齿轮带动。
谭木匠在那边忙活着,徐大卫蹲在一边给他递个工具什么的帮忙,我跟四爷站在一边看他俩忙活。
“四爷,高先生呢?”
“哦……高秀才……回家了。”萧四迟疑了下道。
“怎么了?”
“高秀才病了。”萧四答道,“今天好像身子不大好,早早的就回去歇息了。”
“病了?”我讶道,“不行,我得赶紧去看看。”
“大人……你不先去……琴楼上瞧瞧?”萧四表情古怪的说道。
“恩?”我感觉有点问题了,“琴娘出什么事了?”
“我不好说,你自己去看看吧。”萧四表情还是很古怪。
我疑惑的瞅着他,能让他这般不好说出口的必然是对我影响会是极大的事情,而且必然是有极坏的负面影响的事情,这般说来,无非就是……琴娘移情别恋……我擦,不会的!
想到这里,我再也淡定不了,转身奔出房门,外面夜沉已如水,星星已经挂上了夜空。
琴娘的三层小楼已经近在眼前了,她爱极的红色幔布依然挂在三层的露台上,楼里灯火通明,却悄然无声。
我立住马,站在路边的树木阴影中,心中百味杂陈。
琴楼前停着一辆马车,黑色布幔覆盖着,前面驾车的两匹马威风凛凛却又驯服异常,低着头沉默的站在那里。驾车的位置上坐着个人,看不清楚面孔。
不知该如何形容我的心情,有点麻木的痛感,好像打了麻药之后又被超出麻药的痛苦狠狠的扎中了。又如同掉进冰窟般通体透凉,我呆呆的不知道作何感想。
琴楼的门缓缓的打开了,开门的是红玉,出来后竟是极尊敬的立在一边,接着我看到的就是琴娘随着一个黑衣大氅男子走了出来。
意态亲昵,举止暧昧。
我下意识的捏住了自己的喉咙,因为直觉我会忍不住的咳嗽成鬼一般的模样。
我苦笑了下,转身策马狂奔,落荒而逃,满心的屈辱只觉得如同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