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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妹妹要出嫁

宿平从未见过继康如此模样,继爷爷在他眼中一直是个逍遥自在、玩世不恭的老人,有时甚至会教人忘了他的年纪。一个箭步冲上,挡在两人中间,沉声道:“继爷爷!”伸手去拉继康的手,却是纹丝不动,显然对方用了真力。

贾瘦兽也呆了。

继康似才反应过来,看了孙犟头的脸色,惭愧溢于言表:“老哥,对不住,失礼了。”歉然朝宿平微一点头,拨开了少年的手,顺势在孙犟头的腕上揉了几圈,顿叫老头神情舒缓下来。

孙犟头虽仍不大自然,却也勉强笑道:“我这煨鸡的法门,是在湘水边上谋生之时学的,那会儿伙计们都年轻,饭量也大,牙祭又少,偶抓些野鸭、野鸡,点个火堆,煨个半日,待到晚上歇了工,便有鲜头尝了。”

“原来如此……”继康闪过一丝落寞,旋即也笑道,“那我便只等老哥的‘鲜头’上桌了。”

两位老人落凳的落凳,下厨的下厨,皆是一派仿若什么都未发生的样子,看得宿、贾二人啧啧称奇。

宿平匆匆扒完了饭,赶到后厨帮忙。

孙犟头已然煺了鸡毛,正准备剖膛,见了宿平过来,便问:“吃完了?”

宿平点头道:“吃完了。谢谢爷爷。”

孙犟头道:“咱们爷俩还客气什么……只是不知隔壁的两位是何来路?特别是那个继老弟,与我年纪相若,居然有恁大的气力。”

宿平总不能告诉孙爷爷,那两个,一个是“贼寇”、一个是“贼寇祖宗”,只好诳道:“衡阳城里相识的……恰巧顺路,便来这里歇脚。”当下又赶忙岔开话头,迫不及待地问:“爷爷,为何我父亲叫我躲到你家,莫非出了什么事?”

孙犟头瞪了宿平一眼道:“你既不与爷爷说实话,爷爷也不告诉你……不过,你爹晚些时候自然便来了,你问他吧。”

宿平奇道:“爷爷知道父亲要来?”

孙犟头道:“你爹什么脾性,便是你亲爷爷也没我清楚,我说他会来,他定然就会来,熬不过今夜的。——去,帮爷爷去那缸里拿几张荷叶来,你这小鬼头运气倒是不错我刚摘了新鲜的荷叶就给你赶上了。”

宿平道:“爷爷你去拿吧,这里我来……”

孙犟头才去了一小会儿,等他回来之时,却见宿平已然将那两只鸡剖洗好了,心是心,胗是胗,肠是肠,肝是肝,不由笑道:“看来在外头学了不少东西。”

宿平想起南林园的那段日子,微微一笑道:“都是叫两个姐姐逼的,不打下手,不给吃饭哩。”

“能碰上交心的朋友,不易,那是你的福气,须好生珍重才是……”

二人便将那些鸡杂各自一一放入两只鸡肚内,刷上一层调匀的佐料。

完毕之后,宿平正待拿荷叶包起,孙犟头突然止道:“等会儿,还要再刷一层东西。”说话,又去端来一碗。

宿平道:“爷爷,这是何物?”

孙犟头道:“辣子。”

宿平果见那碗里红红的一片水浆,疑道:“爷爷,从前你这煨鸡可是只香不辣。”

孙犟头一边将那辣子浆刷到鸡肉上,一边笑道:“这是爷爷的新手艺,你待会可要好好尝尝。”

……

一个多时辰后,两只包着荷叶的煨鸡上了桌。

香气四溢。

贾瘦兽食指大动,扑煞眼睛道:“宿平兄弟,你吃几个鸡腿?”

宿平笑道:“一个便够了。”

贾瘦兽又道:“玄老吃鸡腿!”

继康却好似充耳不闻,盯着那只煨鸡又像出了神,只喃喃道:“哎……多少年了……”

贾瘦兽看他不答,亦不敢造次,悻悻地将手伸向了一根鸡翅膀。

“啪!”地一声,继康的指头拍在贾瘦兽的手背上,痛得他立刻缩回了爪子,只见老头瞪道:“不许抢!——你吃你的鸡腿,鸡翅膀都是我的!”说话间,竟真个就一把撕下一根肥翅。

贾瘦兽不愠反喜,亦抢过一个鸡腿大口咬下。

宿平觉着这会儿即便自己不说,两人的身份都已昭然若揭了,活脱脱、俨然一副“贼寇”相。

贾瘦兽一边嚼,一边含混叫好。

继康的眼中却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失望,嘴上仍实话实说道:“又香又辣,湘味十足!老哥好手艺!”

正吃着,突听门外“哐哐”作响。

“你爹来了。”孙犟头朝宿平道了一句,便出了门。

宿平即刻起身。

来的果然是宿树根。

“父亲……”

“这两位是?”

“我的朋友。”

“你的事他们可都知道?”

“知道。”

“那便好……你侯大哥,可是因你而死?”

“父亲,侯大哥不是我杀的,我……”

“你侯大哥,可是因你而死!”

“……是……”

“噼”一个巴掌。

四道红指印。

继康、孙犟头俱都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贾瘦兽又呆了,一块鸡肉连骨含在嘴里,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说吧,这些年你都干了什么,一五一十地说。”言毕,却是一个跨步越过儿子、大马金刀地坐到桌子边上,伸手抓起一块鸡肉,朝继康笑道,“老先生,咱们继续吃,让他讲!”

继康报以善意一笑。

贾瘦兽看着这个神奇的农汉,嘴巴又重新开动起来。

孙犟头来到宿平身旁,拍着他的肩膀道:“两月前,村里来了一张通缉告示,写你杀了人,自己也受了重伤……你爹当时整个又瘦了一圈,现在还未缓过来……”

宿树根叫道:“啊呀!好辣、好辣!先生快去给我端碗水来!”

孙犟头斥道:“你也怕辣?如今看了儿子生龙活虎的,我瞧你比谁都开心!”

宿树根再不看孙犟头,却对宿平厉色道:“还不快说!”

宿平望着父亲那张颧骨高起的脸和眼角新出的皱纹,早把那有生以来他老子给的第一个巴掌抛到了九霄云外,收拾心神,从两年之前骑牛出了半山沿的那刻开始讲起……

宿树根一字不漏地听在耳里,开头倒也吃得起劲,可是到了后面,便渐渐沉默了下来。

宿平的话说得很简洁,却无不叫人惊心动魄。

宿树根突然踢开凳子,朝着继康就是跪地一叩:“谢过老先生!”

继康其实可以阻拦,却并未阻拦,只待宿树根叩完,才将他扶了起来,笑道:“你就不怕我这个山贼头子?”

宿树根道:“世道如此,便让这小子跟着老先生做个能救人的山贼,也妙得很!”

“好一个妙得很!”继康看了宿平一眼,赞道,“臭小子!你的这个爹更是个妙人!”

跟着继康,确实是宿平眼下的最好出路,这一点,宿树根方才在听故事的时候,就已打定了主意。虽遗憾,却决然!

宿树根来到儿子跟前,上上下下狠狠打量一番,问道:“多高了?”

宿平道:“五尺五寸。”

宿树根点了点头,正色道:“不错,比你老子还高了一寸。”其实他自己才五尺二寸不到,哪里又有五尺四寸了?

二老眉角均皆含笑,便连一向多嘴的贾瘦兽也未点破。

宿树根又问:“手脚,真好全了?”

宿平道:“好全了!”

宿树根再问:“那一巴掌,受得可冤?”

宿平刻下摇头道:“不冤。侯大哥确是因我而死,我也定会将那主凶……缉拿。”

宿树根叹了口气道:“那是你的事,自己作主吧……既然你的事说完了,那我便说说你妹妹的事。”

宿平惊道:“灵儿怎么了?”

宿树根道:“你可记得那个被你射破了耳朵的张员外的龟孙子?”

贾瘦兽听得“龟孙子”三个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宿平却觉得一点也不好笑,心头更是笃地狂跳,一把抓起父亲双手,失声道:“张赐进他如何灵儿了?”

宿树根也不挣脱,却是道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他要娶灵儿,就在半月之后。”

“甚么!不行、绝对不行!”宿平猛地甩开双手,扭身就要朝门口冲去,才出一步,突然却又停住了脚,片刻之后,才转过身来,脸上已然冷静了许多,“父亲,你将我走之后家中发生之事,与我说一遍吧。”

继康嘉许地点了点头。

宿平经历一番生死,兼之前几日的林林总总,稳重成熟了不少。

“个子长了,总算脑瓜子也跟着长了。”宿树根说完这句不知是褒是贬的话,才向孙犟头道:“先生,说故事我不如你,你替我讲吧。”

孙犟头于是接过话头,朝宿平道:“你走之后,那张家抓你不着,没几日便寻上门来,道是要赔他一千两银子,否则你爹的儿子不在了,便拿女儿抵偿。——你爹他五两的大纹银都未见过,哪里来的一千两?按着你爹自己的话讲,‘他张家狮子大开口,我干脆也做那死……老虎不怕开水烫’,便用大言诓走了他们,说儿子出去挣大钱,等来年回来就有一千两银子……没料才过几日,张家又来人了,说是他家少爷病情恶化,要五千两银子!你爹心中虽恼,但也无计可施,只得再诓了一次。这回他们却不信了,直言就要灵儿做赔,嫁给张家少爷做妾!那姓张的小子本就不是个东西,妻都没有,就要纳妾,嫁过去还不百般受难?你爹想尽了各种由头,皆被他们一一挡下,最后没有了法子,只好说灵儿尚小,若要过门,也须四年之后到了十八之龄,他们又不答应,硬生生地压下了两年,定在两年之后!更气人的是,他们还在你家边上修了一间屋子,派了两人看牢犯一样看着你家!……你爹那时起,口中虽不说,我却知他天天盼着你第二年能考个禁军回来,有了倚靠,此事便就有了转机……哎……哪知到了今年的三月,熬日熬夜地等,却等来一纸通缉告示,你爹就在那时一下瘦了许多,你娘连死的心都有了,特别是灵儿,好似变了个人,整日少言寡语,不笑倒也罢了,更让人担心的是她不哭也不闹。偏偏在这个时候,张家又来人了!指着那张告示跋扈得不得了!说是你家女儿今年十五,也该束发上簪、及笄成年了,他家少爷也等不及了,今年六月初一就要过门,不过也得过!说完便走,你爹连插都插不上一句……哎,今日已是五月十五,眼看只剩半月了。”

宿平听完之后,出奇地冷静。

贾瘦兽拍案道:“好一个‘不过也得过’!操他张家……”

“吃你的。”继康抄起一块鸡肉,甩手打进贾瘦兽的口中,顿时叫他闭上了嘴,乖乖坐了回去。

宿平突然开口了:“我自己下闯的祸,自己去领吧。”说完这句话,再次朝门外走去,这一次,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走吧!一只破耳朵关不了几年……”宿树根冷哼道,“可你莫忘了,还有张破纸!画着你的大头!你就等着你娘给你送一辈子牢饭罢!”

一张纸,被宿树根重重地甩了出来,飘到宿平跟前,果然是那通缉令。

宿平的脚终于停了,怔怔地望着那张告示,突然一个转身屈膝,对着宿树根“咚”地跪了下去,泪水再次扑簌:“父亲……宿平不孝!”

“男人有泪别老掉……”宿树根叹了口气,上前扶起儿子,抓着他的肩膀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宿平立即拭泪道:“什么办法?”

宿树根忽地哈哈一笑道:“方才听你小子说一个能打十个,也不知是不是吹牛……你若不是吹牛,明日便带着灵儿跑路!”

宿平当下便是猛地一个摇头:“不成!我若带着灵儿跑了,父亲母亲必要受牵连!”

宿树根道:“有甚牵连?还能拿我们抵命不成?”

就在此时,却听继康突然插道:

“不用抵命、不用抵命……我这里有个现成的法子,不消花那五千两,不消去吃牢饭,也不消带人跑路,更保管那张家息事宁人,绝口不提此事。”

一句话,拉住了屋内四人的目光。

这四人异口同声道:“什么法子?”

继康微微一笑,用指头点了点桌面,神秘道:“煨鸡尚在炭灰堆里烘着,还没到荷叶开包的时候……”

……

翌日天刚微亮,贾瘦兽便骑马离开了半山沿,风雷寨送信去了。

宿平也早早地出门。

反倒是继康最为悠闲,慢腾腾起了床,吸噜噜地喝了两碗粥,施施然地跟着孙犟头牵着老牛下了地。他虽是大赵朝廷悬赏了六十来年的头号重犯,且不说那全国上下的通缉令是否已烂了干净,此刻来到这乡野之间,更不怕有人能将其认了出来,何况他今日又多了个身份,是孙犟头的老伙计,前来省友的。

宿平避开有人之处,远远地绕着村外迂了半圈,来到自家的院子后头。

孙犟头说得不差,他昨夜亦因天色未瞧清楚,宿家院子的西边,多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屋子,门口的椅子上还懒躺着两人,看装扮的模样,正与那日追捕他的张家家丁如出一辙。

这两人自然不能发觉宿平的存在。

轻轻巧巧一个筋斗翻了进去,宿平刚一站定,一颗心便沉了下来。

一个少女正看着他,头发梳地有些凌乱,却掩不住一张俏生生的脸,大致是因宿平来得实在太过突兀,瞪起的大眼睛有些惊恐,嘴巴微微张开。

宿平怕的就是眼前之人将他当成了翻墙的贼、大嚷出去,一步蹿至对方跟前将她搂住,右手堵向她的嘴巴,沉声道:“灵儿莫叫!”

宿灵看清来人,那双大眼睛刹那再次一亮,可旋即便又黯淡了下去,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甚至没有去推开那只捂着嘴的手,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宿平。

她这样看着宿平的时候,宿平也正看着她。

宿平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没来由地一阵抽搐。他已见过了太多的人,那些人的眼神千种百态,愉快的,兴奋的,烦恼的,失落的,忧郁的,害怕的,甚至绝望的,但他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眼神,仿佛好像在对着一副画,画这副画的人是个丹青高手,这副画也画到了最后的一处,画中之人的眼睛本该用的是砚台里的一点浓墨,极浓的墨,黑得发亮的墨,可那丹青高手却不小心将毫尖点到了笔洗的水中,于是画中之人的眼睛化了……涣散……无神……甚至透着死气……这正是宿平此刻从他妹妹的眼里看到的东西。

“灵儿,快去洗脸,该用早饭了……”母亲从屋门才一走出,抬头就见自己的女儿被一个高高的男子捂了嘴、擒在了怀里,登时吓了一跳,一怔之后便要张口喊出“救命”。

宿平早闻得母亲声音,惊觉回头之下,已然迟了。

幸好此时宿树根赶来得巧,伸手扯了妻子一把,打断她的话头:“莫要声张!——你还不快进来!”

“灵儿,咱们回屋。”宿平轻声道了一句,却是不得对方回音,一叹之下,只得轻轻拉起妹妹的手。宿灵好似个没了魂儿的人,不言不语地任由她哥哥领着走,目光仍半刻不离宿平的脸。

“平儿,你是平儿!”宿母恍神之后,当即认出了宿平,虽然人更高了,脸更瘦了,但就是一眼认了出来。

“母亲!”宿平在门口跪了下去。

宿母一把抱住儿子的头,拥在怀里,眼泪瞬间滑了出来,却是笑道:“你没事,平儿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宿树根四周望了一眼,揽过妻子的手臂道:“来来来,咱们回屋说。”

“呵呵,这还是咱们的家么?连说个话都不敢大声,又是捂嘴,又是回屋的。”

宿灵突然开口笑了,声音不大,也依旧像以前那么清脆,可那原先无神的眼睛里满是玩味,一种本不属于十五岁少女的世故和讥讽。

没有人责怪她,有的只是心疼。

一家人进了屋。

宿母一边抹泪,一边说道:“快快告诉母亲,这一年两个半月怎么过的?”

宿树根立即朝宿平使了个眼色。

宿平知道昨晚父亲是偷偷瞒着母亲和灵儿出来的,也与他商量好了对词,自然不能将自己在外头的那些经历如实相告。

宿平正要开口说起,却听宿灵突然插道:“我不想听,我只想知道一事。”

宿平闻言叹了口气,道:“灵儿,哥哥对不起你。”

宿灵仿若没有听见一般,只冷冷问道:“你到底杀了人没有?”

宿母心头一紧,也立刻屏息静听。

宿平又是一声叹气,道:“灵儿,你听我说……”

宿灵仍不依不饶,加重了语气道:“你到底会不会杀人!”

宿树根一旁察觉不对,立马打断道:“快来吃饭!不然就凉了,哈哈,今天的粥熬得真香……”但是,很快他便笑不出来了。

“你若是会杀人,现在便去杀了张赐进!”

宿母色变怒斥道:“灵儿!你怎可如此说话!他是你的哥哥!”她本以为宿灵也是出于关心宿平才问了那句话,却不料女儿竟有这般教人想也不敢想的心悸念头。

宿平的心都快碎了,哪怕见到侯大哥被人杀死,哪怕醒来自己的手筋脚筋被人挑断,他都没有这么难受过,只因他此刻在妹妹的眼里又看见了一样东西。是仇恨。就像刚刚经历的那五天、噩梦中的自己一样的仇恨。

但他明白,灵儿仇恨的不只有张赐进,更是自己。

果然,宿灵接下来那句微微颤抖的话,立即证实了他的想法:“他不是我哥哥!我哥哥不会抛下我自己跑走!我哥哥不会让我嫁给一个我最讨厌的人!”

宿平急忙一把抓住宿灵的肩膀,断然道:“不会的!不会的!哥哥绝不会让你嫁给张赐进的!哥哥已经有法子了!”

“真的吗!”宿灵突然提高声线,连冷漠的眼睛也终于有了变化,甚而让宿平看到了一丝兴奋,就像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妹妹一样。他的妹妹本该就是这个样子的。

宿平也开心道:“真的!真的!”

“什么法子?”

“……”

宿平哑了,就连宿树根那双才刚亮起的眼睛也暗了下去。

继爷爷确实说了有法子,但也确实没有将法子告诉他们。

“你在骗我……你又在骗我,你去年骗了我,今年又来骗我……”

宿平相信他的继爷爷,却不表示宿灵会相信他的哥哥。她的声音并不大,却将四个“骗”字,一个一记地重重捶在宿平心头,眼中的冷漠又回来了,而且更浓,更深了。

“哥哥没有骗你,灵儿你相信哥哥好吗?”

宿灵依旧不为所动,不哭不笑,甚至没有一丝表情。

“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骗你!灵儿你看!你看好!”

宿平突然发了疯了。

比疯子还疯!

猛地一个拔身,宿平跳到了凳子上,立刻借力一个筋斗,从桌子上方飞过,翻到了另一边,回头笑道:“灵儿你看!哥哥的筋斗翻得好不好!”

灵儿没有笑。

又是一个猛冲,宿平绕着大堂四壁跑了一圈,一脚踏在其中一堵墙上,屈腿一个飞跃,径扎向上,单手一勾,便抱住了屋顶一丈多高的横梁,朝下笑道:“灵儿你看!哥哥飞得高不高!”

灵儿没有笑。

手上一松,人即落下,宿平顺势嘿地一个抡拳猛砸,起手“梦婆汤浓”,接着风声呼呼,连出一套“刑屠拳”,待得最后一式“投胎再看清”打完,又笑道:“灵儿你看!哥哥的拳打得好不好!”

灵儿还是没有笑。

宿平突然哭了。

“灵儿!你看哥哥的力气大不大!”

泪光洒处,只听“砰”地一声巨响,他的拳头砸在了大门上。

那两寸来厚的木门,竟被轰出了一个碗大的破口,木屑横飞,掉落一地。

血水汩汩流下。

宿灵终于开口了。

“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若是真有法子,我……灵儿等着……”

脚步声消失在了里屋,房门关上之后,传来轻微的抽泣声。

宿母挂着眼泪去找干净的布给儿子包扎。

“不愧是老子的种!”

宿树根看着儿子,两人都笑了。

这时,院外传来一个喝声:“里面在做甚!声音恁大!”

宿树根一脚踹在那破门上,又是“砰”地一声。

“姑娘要出嫁!——装修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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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澹石:本来构思中没有这一段的,至少情节原先想像中没有这么丰满,这一回的(下)是写着写着的时候,自然而然地觉得就应该这么写了,于是就写了出来。其实昨天的,大前天的,以及不止一次的,也是这样,有很多情节,都是临时增加进去的……或许这就是爬格子的魅力吧,因为我时常在想,我如果是这个人,我会怎样?比如今天,如果我是宿平、看见妹妹这样,我的心就会痛得发疯,于是我就让宿平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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