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清晨,天光未亮,薄雾笼罩着整个天地,后山瀑布之下,一个小小的身影腾挪舞动,屈指探爪,不断的抓摄而出,尖锐的气劲呼啸声与浪涛滚荡的声音交相辉映,一道道水浪化为劲风激射而起,打在寒潭中,顿然发出连绵不绝的咆哮,掀起一道道激浪。
啵啵啵…岸边上更是如雨打芭蕉,疾风骤雨,直接将地面射成了筛子,就连离得稍近的一些青岩都在水箭激射下碎裂开来。
水幕绽裂间,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蓦然清啸一声,身形重天而起,迎着那狂降落下的水浪直上,足足冲到了五米的位置,速度才骤然停顿下来,重愈千钧的力道轰然砸下,直接砸在他那柔弱的躯体上,少年面色不变,冷喝一声:“炼铁手,焚!”
呼…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在少年指掌之间骤然升腾起一缕墨色火焰,屈指一弹,墨焰激射出去,轰然一声暴响,宽大的水浪轰出了诺大一个窟窿,一道道蒸发的水气弥散而出。
少年凌空翻跃,一掌拍出,哗啦啦一道浪头升腾直迫脚下,他脚下随之一踏,稳稳落到了潭边。
“幸亏灵液能够炼化火毒,不然…这次就载得冤枉了,更不可能因祸得福将火毒融进真气内。”
萧禅此时也不得不感叹自己运气当真不差,寻常人修行这炼铁手可说是拿命来赌,随时都可能焚杀而死,而他不单修成了炼铁手,更化解了火毒之忧。
本身他的真气因逆天灵液之故,已然带有一丝灵性变化,随着灵液的不断滋养,这丝灵性变化还在壮大,而现在更融进了火毒。
这战力说不得也增加了一成以上啊。
人品啊人品,什么是人品,这就是人品。
不过…这种拼人品的事情以后还是要少做,再好的运气,总归有用尽的一日,人活在世上,可不能光靠运气混日子!
炼铁手有焚,淬,炼,熔,化五重境界,现在萧禅勉强进入了‘焚’境,别说第五重境界,离这第一重圆满都还差得很远,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这武道也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
人不能好高骛远,在什么样的阶段,就要有什么样的心性,急是没有用的,萧禅拍了拍手,念头一动,焚字诀牵引下,衣服上水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比及玄阴真气却是快得多了。
不错,不错,萧禅有些满意,如今修为又涨了不少,离得真气四层小周天之境只差一步之遥了。
随着这炼铁手的炼成,修为涨了不少,纳戒空间内眼下每天已能衍生两滴灵液,再加上青灵草淬炼神识肉身,神识已然接近两米界限,不过肉身仍未突破人界第一阶段。
萧禅倒也不在意,修炼之道,炼气,炼体,炼神,难度逐步跳跃式增加,炼体的难度可是在炼气十倍以上,就是因为太难了,所以很多修炼者直接放弃了炼体,所以即使是先天秘境强者,在没有真元护体的情况下,肉身也是很脆弱的。
又修炼了一会儿,薄雾渐渐散开,朝阳初升,一道柔和的光彩绽放在天际,令得整个世界都开始生动起来。
在那青牛村里,此时已然是相当的热闹,吹螺打鼓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山村里,到处都是喜庆的声音,萧禅先是一愣,随即拍了拍额头,记起来了,原来今日是曾大牛成亲的喜庆日子。
好几天前,曾大牛就跟他提过,昨日又来邀请了一次,只不过第一次是热乎乎,满脸热情,昨日却是战战兢兢,不像是来邀请人喝喜酒,倒像是来登门请罪的。
倒也不能怪他,这是寻常小民的通病,怕麻烦,更怕强人,而在他们眼里,连黑虎帮都奈何不得的萧禅,那更是强人中的强人,君不见就连陈婶一家如今对他也是敬畏有加了。
本身萧禅打算修炼到一品之境再离开,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一旦真气四层,跻身小周天之日,就是离开的时候!
眼下嘛,萧禅舔了舔嘴唇,当然是去喝喜酒了。
想到酒,这肚子里的酒瘾就犯了,萧禅平生有两大嗜好,这第一是武道,第二就是酒!
萧禅好酒。
自重生过来后,已经过去了小半年,别说酣畅淋漓的痛饮一番,就连一滴酒都没沾上,他早就有些饥渴难耐了,且去大醉一场再说。
酒宴摆下,屋子里却只有三个人,除了萧禅,吴学究,还有个小萝莉,小屋里的寂静跟曾家院子里的热闹形成了鲜明对比,萧禅等人若是在大牛家入席的话,只怕大家都很不自在,还不如跟这吴老头对饮来得痛快,那边传来阵阵喜庆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对萧禅,吴学究等人的低声议论,有敬有畏。
萧禅不在乎,他只是来喝酒的。
吴学究的屋子里摆了十几坛酒,一掌拍碎了泥封,萧禅就知道这一定是好酒,究竟是什么酒他不清楚,但一定是陈年的好酒。
“一千年银子,一百两给了大牛算是老夫的贺礼,四百两分给了全村老少,还有剩下的五百两就是这些酒了。”吴学究倒了一杯酒,细细品尝,微微笑着:“自从来到这青牛村,倒是有些年头没有喝上这样的好酒了。”
萧禅点点头,就算是县城里,二两银子都够寻常人家一月的所有用当了,吴学究这一送就是一百两礼金,这礼送得不可谓不重,足够让大牛风风光光的成亲了,怪不得方才那曾老头领着大牛还有新媳妇过来恭恭敬敬的拜谢。
“果然是好酒。”
吴学究在浅尝小酌,萧禅却是一把抓过酒坛子,拍碎泥封就大口大口的灌下去,不像是在喝酒,倒像是在喝水,一口气就灌了小半坛子下去,他喝得是酣畅淋漓,一把抹了抹嘴角的酒液,赞叹了一声。
吴学究眼珠子一鼓,没听说过这小子会喝酒啊,没想到这酒量竟然这么好?随即他眉头大皱,指着萧禅喝到:“你这小子简直是大煞风景,你这样牛饮,哪里还能分得出酒好酒坏,真正的好酒都是需要慢慢品尝的…。”
“您老这话就说错了,你又不是我,哪里知道我的感受,像您老那样一口一口的喝才是真正的没滋没味!”
萧禅哈哈大笑,又灌了一大口酒,这事情一涉及到酒,他就没有了半点退让。
“歪理。”吴学究斥责了一声,吹胡子瞪眼睛,又好气又好笑。
“您管我是不是歪理,不过您老跟我喝的却是不同。”萧禅将酒坛砸在桌子上,眼神微微眯起,似乎有了三分醉意:“您老喝的是酒,我喝的是个痛快,这喝酒嘛,要的就是个畅快,心里不舒坦,不痛快,便是再好的酒也是没滋没味,这心里一旦痛快了,即便是土黄酒,糙酒喝起来那也是酣畅淋漓的。”
说着,他将酒坛倒提而起,一口全部灌了下去,一口气饮尽最后一滴,一巴掌拍碎酒坛,哈哈大笑:“真是痛快。”
探手一抓,又拿过来一坛酒。
吴学究出奇的没有反驳,反是异常的沉默起来,一杯一杯的喝着闷酒。
“哥哥,我也要喝…。”一旁的小萝莉‘芳芳’看得眼热,这些日子以来,她心中的胆怯消减了不少,声音也大了不少,不过嘛,萝莉的童音还是糯糯的,至于强加到自己头上的名字,小萝莉反抗不得,只能是眼泪汪汪默认了。
小手伸出刚刚抓起一个酒杯,一只筷子就打在了手上,接着小脑袋上又挨了一下:“小孩子喝什么酒,一边玩蛋去。”
“痛…。”小萝莉轻呼一声,抱着小脑袋,瞪着一双大眼睛,清澈的瞳孔内蕴满了委屈,小声嘀咕着:“坏哥哥…欺负人,得瑟什么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哼!”
这下子轮到萧禅吹胡子瞪眼睛了…呃!貌似现年十二岁的他还没有胡子。
吴学究哈哈大笑。
“这孩子倒是有趣,哈哈……小丫头,做老夫孙女如何?”
芳芳清澈的眼眸闪了闪,身子轻轻一转,躲到了萧禅的背后。
“真乖。”萧禅得意一笑,摸了摸芳芳的头,小萝莉愤愤的拍掉他的手,大吼道:“不许摸我的头。”
萧禅哈哈一笑,继续喝着酒,咕嘟咕嘟的灌下去,心意酣畅,有多少年没有这么畅快的喝过一次酒了?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酒喝得是越来越多,眼神也开始迷糊起来,醉意已浓,如若以真气逼出酒意的话,倒是能很快驱散醉意,但萧禅没有那么做,喝酒就是喝酒,用真气逼酒算什么回事?
因此,他醉了!
好一场酩酊大醉,昏天黑地之间,萧禅是在一阵呼唤中醒过来的,随即就听得一个欢呼声:“哥哥,你终于醒了。”
“烦死了。”萧禅抱着脑袋,只觉得头疼得厉害,整个人就像是要裂开一样,喜欢喝酒的人都有这样的经历,酒喝得越多,酒醒之时头就越疼,那种脑袋像要裂开的感受绝不好受,但每一个醉酒的人都知道这一点,偏偏下一次还是一样要醉。
很烦燥啊,萧禅抱着头,睡眼朦胧,看着芳芳没好气道:“干什么?”
不等后者回答,萧禅就一骨碌由床上爬了起来,确切的说是弹了起来,因为就在这时一道劲风劈斩下来,破开小屋,一个相貌狰狞地大汉狞笑着握着一柄板斧扑杀而出。
“找死!”醉酒的人心情通常都很不好,现在萧禅更是如此,身子一弹就起,随即屈指一弹,点杀在那大汉胸膛上,一道墨焰闪过,轰然巨响,大汉胸口顿时下陷,剧烈的灼烧痕迹显露,他仰天狂吼一声,栽倒在地。
“话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禅满腹的疑问,同时他看到吴学究身形如风,袍袖连连拂动,袖袍下双掌翻飞,每一次掌印按下都有一个人轰飞出去,身体表面虽然无损,但内里却已然是彻底粉碎,死得不能再死了。
只是片刻后,吴学究收拢袍袖,淡淡的声音在闹哄哄,到处都是惊慌失措村民的村子里响起:“各位都回去吧,马贼已尽数服诛,没事啦!”
吴学究缓缓走来,笑着:“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这批马贼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想要来抢亲,简直是不知死活。”
他古板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不屑,随即轻咦了一声,看着那死在萧禅手中的大汉,似乎有些诧异:“这是马贼头子,好像叫什么藏老大,三品武徒的修为,想不到竟然挡不住你一指之力……。”
吴学究微微叹息着,啧啧赞叹,而此时在老村长的带领下,好一众村民都聚拢了过来,他们是来拜谢的,个个脸上都带着惊喜,这批马贼自从盘踞在青竹县境后,曾多次骚扰村子,闹得村民苦不堪言,但却是敢怒而不敢言,如今被吴学究除去,他们自然是心中狂喜,也不枉受这番惊恐了。
特别是曾家父子,曾大牛还有那新媳妇更是连连拜谢,在前一刻钟马贼来袭,扬言要抢走新娘时,他们已然是吓得脸色惨白,如若末日降临,哪料到峰回路转,吴学究如神威天降,仅仅只是片刻之间就将马贼彻底斩杀,曾老爹,曾大牛夫妇硬是跪在地上,给吴学究磕了三个响头后,这才满怀感激的离去。
直到好半晌后,众人千恩万谢的离开,小屋里才彻底静了下来,吴学究看着破损不堪的屋子,自嘲一笑:“住了近十年,想不到竟毁于一朝,罢了,看来连老天爷也不想让老夫继续窝在这里了,是该走的时候了。”
旋即,他目光一转,盯着萧禅:“小家伙,你怎么说?”
萧禅没有立即回话,话锋一转:“刘老爹就是死在这些马贼手上?”
吴学究微微一愣,“你怎么会这么想,刘老头虽然修为不济,但也不是这群小马贼能杀得了的,不过他的确是被人杀死的,你想知道吗?”
说到最后一句时,吴学究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话说…他们本意可是要杀你这小家伙的啊!”
“哦!”萧禅眉梢一动,脸上笑容泛起:“原来是要杀我,这样啊,那我可真要问问这个人是谁了,您老不会不告诉我吧?”
“我说了,只要你想知道,随时都可以来问我。”
吴学究这样说道。
说起来萧禅并不认为占据了这具身体就要承担起前任的历史遗留,但现在对方的目地原来是自己,原来是要来杀自己的,他就算想推脱,却也要了解前任的一些事情了,至少要弄清楚是谁要杀自己。
好不容易重生过来,萧禅可是惜命得紧,还有好多事情没去做,哪里能让人杀死,别说有人想杀自己,就算稍稍对自己有些歹意,那也要毫不手软直接杀死的。
吴学究讲的很简单,短短片刻就将前因后果交代了个清楚,简单来说,刘老爹是他父亲萧惊风的老仆,而吴学究则是如萧禅推测一般,曾经受过萧惊风的恩惠,恩惠貌似还不小,救命之恩啊!吴学究虽然人古板了些,但越是古板的人越是懂得知恩图报,干脆就随着刘老爹一起归隐下来,暗中保护着萧惊风这个恩人的儿子。
有趣有趣,原来父亲叫做萧惊风,竟然也是姓萧,当真是有缘。
萧惊风来历并不简单,貌似是淮南郡城内赫赫有名的萧家旁系子弟,这萧家既有名又有势力,这势力达到什么程度呢?这得先说说楚国的情况,楚国辖下一共有九州,每个州又划分为九郡,淮南郡隶属于锦州管辖范围内,但也就是个名面上的说法,真要说起来,这州郡上能够真正做得了主的还是那些积年的世家。
萧家就是这样的世家,锦州九郡拢共有着数十个世家,但萧家的实力至少能排进前五行列,而且掌管着冶炼,盐运,漕运,粮仓等等经济渠道的萧家可以算得上是富得流油,用富可敌国这四个字来形容的话,虽然有些夸张了,但勉强也能说得通。
当然这仅仅是财富方面罢了,这世界总归还是强者为尊,再多的财富还是要强横的实力守护的,萧家有实力,光是摆在名面上的七品上高手就不下十余位了,没有谁会认为这是萧家所有的实力,甚至还有人传说萧家老家主萧万绝已然突破九品达至先天秘境了。
当然,这仅仅是流传罢了!
毕竟当世九品武尊虽然少见,但真要细细算下来,倒也不算很少,但先天强者那可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只要出现一尊先天秘境,立即就会跻身楚国顶尖行列,哪怕是楚国皇帝都要以礼相待,不敢怠慢。
好了,再说回来,这萧家势大,嫡系旁系的当然也不少,拢共加起来怕是有数千之数,还有着许多附庸家族,中小势力,按理来说出身旁系的萧惊风并不起眼,事情不能这么看,且不说萧惊风天资过人,二十岁时就跻身七品上,这就足以让人侧目了。
但也就是侧目罢了,真正给萧禅带来杀意是另一点,萧惊风跟嫡系中的老五萧敬凌关系很好,可说是过命的兄弟,而他正是在一次意外中为了救萧敬凌导致十余年生死不明。
而也就在那次意外中,萧敬凌活是活了下来,但他却落下了一些难以启齿的病根,从此就不能人道了,如今膝小无子,却是费尽千辛万苦,耗费近十年光景打探得老友之子的下落,他希望过继到自己门下,继承自己的这一脉。
就是这一点触怒了某些暗地里的人,须知萧家嫡系只有七脉,每一脉可都是掌管着巨大的利益,萧敬凌无后,可是有相当多的人虎视眈眈啊。
就这样,萧敬凌想要回报老友,却不料反而害了老友之子,给其带来了杀劫,反是让一位来自五十年后的灵魂夺体重生了。
“萧家七脉,到底是谁要杀我?”
“不知道。”吴学究摇头:“不过还是可以猜一猜的,萧家老大萧敬臣的嫌疑最小,他已经是家主了,老三萧敬卿是情痴,老四萧敬和是萧家最为平和的一个,喜欢闲云野鹤,基本并不管理家族事务,老七萧敬武是武痴,还要排除老五萧敬凌,从这里看,嫌疑最大的就是老二萧敬雄,老六萧敬野!当然这些都是明面上的,并不能完全做得准,怎么,小家伙,你怕了吗?”
“这些坏蛋,竟然想要杀哥哥…坏透了。”萧禅还没有说话,芳芳却是咬牙切齿道。
萧禅伸手安抚着小萝莉,扬眉一笑:“您老不用激我?我有什么好怕的,看得出来,您老是想让我去萧家了。”
吴学究没有否认:“不错,萧老弟一是英雄,老夫佩服得紧,你是他的后人,怎么能窝在这小地方?而且…。”他语声一顿,笑了笑:“小家伙你怕也是耐不住寂寞了,想要离开了吧。”
“不错,我是要离开了,您老放心,这萧家我一定会去的,不过不是现在,须待我突破小周天再说。”
萧禅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