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古之初,混沌渐分,清气升而为苍穹,浊气降而为厚土。
尚有万千灵气,三阳凝为三日,九阴聚做九月,余下万气分化显形为万物,又下有无尽芜杂细碎灵气,难成真型,凝做天河繁星,伴月璀璨。
万物力大无穷尽,搬山倒海,手可抓星辰。生而有灵智,识阴阳悟天道、至理,是以桀骜不驯,不尊他主,均自号为尊,争斗厮杀,欲成天下共主之巅。
奈何万气难分强弱,万物并无高下,争斗万古,相互奈何不得。穷极生变,终有灵物参悟阴阳而知繁衍,渐至衍生万族。
万物衍生万族,绵延十代以内,先祖血脉充盈纯净,生来灵慧聪颖,身过万丈,一步能跨百里,抓河裂石,身强力壮,却难比先祖。
万族有慧者欲比先祖,踏千山万水,观潮起云涌,日升月落,寻至理而生顿悟,才知晓修炼之法,踏至强之道。
万物繁衍十代之后,先祖血脉隐现稀薄之态,但所生后裔依旧身过千丈,聪慧健壮,可学修炼功法,而渐至强盛凶悍。
到得千古之前,万族衍生已过万代,先祖血脉稀薄芜杂,却聪颖强壮。
如同战熊族,初生战熊便是熊胎之境,无需修炼,成年也有百丈熊躯,达至熊身之境。若是稍作修炼,有玄妙功法参悟,成年便是熊神境界,有望触及熊圣境,假使机缘、顿悟再有苦熬,能跨熊至境,称为至境大能。
而到如今,先祖血脉稀薄至极,芜杂不精,寻常战熊成年不过晋至熊胎境巅峰,苦熬高明功法,才能一窥熊身境奥妙,需有大机缘,偶有顿悟,可盼熊神之境。
若无血脉传承的高明功法,寻常战熊逃不过衰老之劫,存活万年气滞神散,终老不过玉体熊胎之境。
呼延在夜里受罴的赏赐,乃是一滴传承自斯瓦匹剌家祖的精血,虽出自罴身上,比不得家祖精血那般血脉充盈纯净,但依旧有许多灵异。
精血从额头进入头颅,又散化周身,洗涤杂质的功用尚在其次,那血脉里隐藏的记忆,才是弥足珍贵的宝物。
自亘古至今,无论多少战熊早已消逝陨落,但血脉却依旧传承,忠实记录着绵延至今的冗长历史。虽然精血中血脉已然稀薄芜杂,那冗长历史涌入呼延脑海,早已是朦胧模糊,让呼延似懂非懂,却总比先前对上界茫然未知,又要好上许多。
最让呼延欣喜若狂的,还是那记忆中强悍灰熊演示的功法,名为《三阳开泰》的顶级锻体功法。
“没想到这些黑熊看似凶残暴戾,走的却也是至阳锻体之道,与那人界仙道异曲同工。莫非这仙道本性,便是如此……”
喃喃自语,呼延言语未尽,嘿嘿冷笑,神色鄙夷不屑之至。
“无知小儿!莫要污蔑仙道,你便看老夫,何曾如你这般阴险狡诈、凶残暴戾?”
“天道公正无情,阴阳无分善恶。仙道所修至阳锻体、凝魂之道,功法以外,尚需教人向善,这才是仙道精义所在!这黑熊虽同修至阳锻体之道,却难改刚猛、粗蛮本性,不通礼仪教化,怎可与仙道相提并论?”
听闻呼延言语之间,已然辱及自家道门,老匹夫哪能忍耐,立时怒斥出声,声声暴喝质问,震得呼延头皮发炸。
“呼延小儿!你若再辱骂老夫师道,老夫定要骂得你狗血淋头,亦不枉老夫师尊传道授业之恩!”
被老匹夫斥骂一顿,呼延浑身一个激灵,暗自撇嘴不屑,口中却不敢再激怒老匹夫,低声嘿笑两声,眼中泛起精芒。
“不扯闲篇,你可曾看过那血脉传承?”
“往日我对境界迷茫懵懂,只是隐约推衍,魔胎境有锈、铁、铜、银、金、玉六体之分,却不知玉体魔胎之后,又是何等境界,但想来还有更高境界才对。今日得此血脉传承的记忆,当真犹如惊雷霹雳,迷雾尽扫。”
“虽是战熊功法,可世间千道,无非锻体、凝魂两种,可知道法万千,无非叫法不同,其实殊途而同归。那战熊功法之中,境界划分清晰至极,千古前的战熊,初生便是熊胎境,成年算是熊身境,若有机缘、顿悟、苦修,可盼熊神境,其上又有熊圣境、熊至境。”
“如此便是五大境界,若依我魔修而言,莫非玉体魔胎之上,恐怕便是魔身境、魔神境、魔圣境、魔至境,算上魔胎之境,亦是五大境界。”
既然呼延言语不再辱没仙道,此刻所言又是重中之重,老匹夫早已将先前忿怒抛之脑后,凝神静听之后,忽而沉声反驳。
“不对!那至境之上,应还有一个境界,有如上界分化万物,乃是万族之先祖,可称祖境才对!”
呼延闻言,沉吟许久,才暗暗点头认同,“总计六大境界,如此才对。这套《三阳开泰》虽是战熊锻体功法,可惜我如今境界太低,仅能看清胎境的功法显化,却也详尽无比。”
“先前你我推衍,这魔胎境乃是大境,又有六小境界,此刻与那《三阳开泰》衍化两相对照,倒是验证无疑。锈、铁、铜、银、金、玉,如今我乃是铁体魔胎,甚或是铁体熊胎,后续四小境的功法,传承中皆已显露。至于熊身境,传承入体之时,我似有明悟,恐怕要等我晋升玉体熊胎境界之后,才会由朦胧转至清晰,能让我一览无遗。”
“只是……”
说到此处,呼延面色忽而变得迟疑不定。老匹夫在他脑海长叹一声,替他接过了话头。
“只是你本非天生战熊,乃是巧得机缘,悟出一套《古碑万变》秘法,参悟秘法寻觅无数战熊血脉,以天火将其与肉身融成血浆,再以心念敲打重塑,才得这具后天诡变而出的十丈熊躯。虽得功法,却是后天重塑熊身,你比不得那天生战熊,不知能否修炼……”
呼延立足原地,已然呆站了许久,面上踟蹰未决之色缓缓淡去,他渐至露出笑意,终是隆隆长笑,继续跨步朝自家石屋行去。
“我自踏上成魔之路,便是命途诡谲多舛,哪一次不是这般稀奇古怪?”
“饶是飞升上界,身做畜生奴才,后续功法全无,前途渺茫,我亦能从那浸血古碑中悟出一套偷天造化的秘法,以《古碑万变》暗脱人族身份,如今化身十丈黑熊,融入了战熊族中。”
“换作九百年之前,那时我尚年少,便是想破了脑袋,又如何猜得到我日后竟有这般经历?”
“既然一路机缘让我踏足至今,如今更是得到后续功法,如同前方一盏明灯,已然指明方向,我又岂是那贪得无厌的人?这《三阳开泰》的战熊族功法,便是无法直接修炼,我亦心满意足,借此功法推衍一番,安知不能推衍出可供我修炼的锻体神功?”
呼延说得慷慨激昂,老匹夫却是闻言嗤笑,冷声道:“你倒是好心境!可惜这番言语能骗得天下人,却骗不了老夫!老夫看你苦修证魔九百余年,片刻未曾离开,岂会不知你心性?你若真是如此豁达,便无需去寻那证魔之道,仙道、佛道已有灵根!”
“难不成,你想入老夫这仙道?此刻拜师求道,哼哼,却也不晚,老夫掂量掂量,说不得便可将你收入门下,做个火工道童……”
老匹夫促狭挤兑,呼延嘿嘿讪笑,挠头佯装憨直模样,倒也有几分大智若愚、佛指拈花的架势。
“人界有大能,常言仙、佛、魔,均在一念之间。屠戮万雄,却仿若佛家悲悯众生之心,我这是大魔如佛,已得魔道真谛耳!”
“满口胡言乱语!”
呼延这番话,听到老匹夫耳中如同歪理邪说,怒斥一声,“老夫不欲与你多谈,免得沾了你那疯性,平白扰了老夫仙心!”
言罢,老匹夫当真不再出声,任由呼延连唤几声,只做未闻。将老匹夫逗得闭口,呼延倒是愈发得意非凡,跨步前行,留下一路隆隆长笑,如同夜空闷雷滚滚之声。
顷刻走出几公里,自家石屋便在面前,呼延凝神望到石屋门脚,只见到两大个酒坛,将酒坛后兹慎的渺小身影遮得严严实实,若非他眼力极好,险些便疏漏过去。
见到兹慎,呼延嘴角溢起的笑意,才显出几分真实。
显然是听到了呼延一路行来的沉重脚步,又听闻那黑熊特有的隆隆笑声,兹慎从酒坛后面探出脑袋,待看清来的是呼延,他登时露出笑脸,只是那谄媚之意,却不如薯莨来得真实自然,实在有些勉强。
“呼司监,小的便是薯莨监守的属下舍监,名为兹慎。听闻呼司监唤小的来送酒,真是让小的惊喜莫名,分外惶恐……”
兹慎自酒坛后闪出身来,在呼延脚边匍匐跪倒,颤颤吐出战熊语言,恐怕不曾常用,便显得拗口含糊,哆哆嗦嗦,但这恭谨、卑微的模样,倒是做得极好。
呼延似无意的瞥了眼脚边兹慎,悄然躲开兹慎的跪拜,摇晃着跨步到门前,将门猛地推开,才瞪向兹慎匍匐在地的身影,大咧咧沉吼道:“你便是兹慎?”
“还算乖巧,把酒抱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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