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未到,他们如何便能成婚了?”
这暴喝乍响时尚在山脚,待得落音之时却已然近在殿外,来人奔驰之速,实可谓风驰电掣。
在这等紧要关头还胆敢先声夺人,这不速之客岂止是胆大无边,料定必有大倚仗,才有底气耍弄这等霸气手段。便在这万籁俱寂的当口,人人朝那殿门望去,刀魔神主却与项济隐晦对视,便见项济微不可查地摇头,目光俱是相若的惊疑。
方才那声暴吼沉凝厚重,乃是男儿沉音,来客自然不会是那最可能此时闹事的窃情门柳长老。可不是这位置气的柳长老,此时不知还有谁能寻到由头前来闹事,欲图毁了这门亲事,于情于理皆尽说不通畅,是以此时来人究竟是谁,还真有些猜测不透。
便在此时,已然听得殿门处一声重踏,似是黑铁镶金玉的厚皮靴子率先跨过门槛,随后是那丝缕长袍加身的伟岸雄躯,齐天冠下剑眉直鼻,下颌微扬自有高傲,那冷目锐利,便是不怒自威,一看便知是显赫人家的惊艳雄才。
才看清来人面容,这堂中顿时有大半人倏然起身,那刀魔神主身躯一震,眯眼似有精光,随即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情魔道祖嫡传张宇世子到了!哈哈,世子真是姗姗来迟,不过幸好来得及时,这大婚尚未开始呢!来来来,快请世子坐下观礼,待得我徒儿成婚已毕,我们再行把酒言欢!”
俗话说来的都是客,这情魔道祖世子张宇虽说面色阴沉,此时又来迟,看着似乎来者不善,但终归是宴请之人,刀魔神主身为主人,不知其来意之前便也唯有热情招待,这才不算失了礼数。
刀魔神主这边厢打着招呼,那被称作张宇世子之人却是一声冷哼,全然不理会刀魔神主,锐利目光冷冷扫过在场周遭,忽而蹙眉沉声道:“谁人是器魔道魁首?抑或那刀魔门大弟子?”
这话有些明知故问,今日乃是器魔道魁首、刀魔门真传大弟子成婚之日,漫说消息早已传扬天下,更有刀魔门弟子特意去那情魔道道祖门下送过请帖,即便他张宇往日未曾见过呼延真容,也该晓得那堂中红袍婚衣的大汉,便是他欲寻之人。
是以听得这话,周遭之人立时齐齐朝呼延望去,目光何其古怪。
此言一出,这张宇此番前来之意,也变得愈发难以琢磨,但总让人觉着他此番前来,似是欲图闹出些事端来的模样。可转念一想,传闻此人终年苦修,不问世事,或许此番便是被那情魔道道祖硬派来送上贺礼,如此一想,他这番诡谲行径,倒也说得过去。
众人聚焦呼延,无形中亦成了无声指引,张宇双目一眯,两道目光便似厉箭般朝呼延望去,寒声质问道:“是你?”
“是我。”呼延坦然应诺,笑得从容不迫。
待得见此时气氛凝重,刀魔神主心里隐隐觉着不妙,这便含笑接过话去,便是欲图缓和气氛,“今日我徒儿他便要成婚,世子既然已到,便快请坐下观礼吧!来人,来人!怎生还不领着世子坐……”
刀魔神主佯怒厉喝,张宇却是倏然扬臂,淡淡道:“不忙!”
“不知世子还有何事?”
身为将入圣境的一介神主,被一个后生晚辈这般打断,自是有失颜面,刀魔神主那笑容再也挂不住,冷冷淡淡问了一句。
“既然是大婚,我业已到来,便该送上一份厚礼!”张宇死死盯住呼延,那笑容古怪,让人看着便不寒而栗,“否则……岂非是我情魔道张家失了礼数?”
他话里似是另有深意,但在这般场面中,刀魔神主有心敷衍了事,斜侧那冥魔道冥家世子却已故作不知,扬眉似是好奇问道:“哦?不知张家世子今日将要送上何等厚礼?”
所谓世子,乃是家中有圣人老祖坐镇的豪门大家里独有的一种身份,必须是圣人嫡传血脉,又得同辈中长子,其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俊杰,才配得上“世子”二字,自然俱是万中无一、远超常人的人物。
“我看此时,最贵重的贺礼,莫过于那新郎的头颅!”张宇倏然眯眼,猛然暴喝!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什么?”
“这娘西皮滴什么世子,果然是来闹事的!”
“这人好大的胆子!连我门中大师兄大婚之时,也敢这般张狂闹事,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呔!这劳什子世子,让我将他打出去!”
“说得对!我等一道动手将他乱刀轰出去!”
“……”
张宇这话让周遭震骇、呆滞,随后有人怔怔喃喃,这才如若一语惊醒梦中人,立时群情激愤,万千刀魔门弟子纷纷奋起,朝张宇怒目而视,几欲群起而攻之!
“且慢!”
这时节敢于出声喝止,且言之有用的,也唯有刀魔神主了。但见刀魔神主眉头紧蹙,继而冷冷望向张宇,寒声问道:“情魔道张家世子,还请把话说个明白,这是何意?”
“这话……你该问问你那宝贝徒弟!”
刀魔神主怒威扑面而来,张宇却是怡然不惧,反倒昂然冷笑道:“你且问问他,那一月之前,窃情门烟柳峰神殿之中,他斗胆杀了何人?”
听得这话,周遭皆是茫然四顾,唯有那时在场的寥寥数人倏然惊容,总算回过味儿来,敢情这位此番前来,是替他那惨死在呼延刀下的亲弟弟寻仇来了!
呼延倒是最为镇静,只因那才听得张宇的身份,这便径直联想到一月前在烟柳峰神殿内受得柳如胭引诱,那次狠戾出刀结果了一个大家子嗣,正是情魔道祖家中第二十八代嫡孙中的次子张阳!
当时下手时,他便已然料到事后必定会有人来寻仇,只是未曾料到竟来得这般不是时候,在他已然将要大婚之时倏然杀至,岂止前来寻仇,更是无形已将这门婚事搅乱。
如此一箭双雕的手段,无需如何思量,呼延便知晓必是自家那丈母娘的手段。
“常言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如今看来果然诚不欺我!日后便该是一家人了,还能行出这般借刀杀人的狠毒手段,看来真是对我怀恨在心,耿耿于怀了!”
暗自咬牙生恨,可望着身畔迟疑的娇妻,他这恨自是再难升起,这便迁怒到这面前不识趣的张宇身上,淡笑道:“那日里有人挑衅于我,这般不识抬举,我自然给了他一刀!谁知这人如此不经打,一刀下去便没了性命……”
听得他说得这般轻巧,那轻描淡写的语气,更让张宇杀气暴涨开来,咬牙狠毒望向呼延,寒声质问道:“你可敢当众说出来,你那日所杀之人姓甚名谁,是何方人士?”
“那时倒似是听人提起过……”呼延故作苦思之色,随即恍然道:“想起来了!似说是情魔道张家二十八代嫡孙第二子,叫……对了!是叫张阳对吧?”
“哈!哈!哈!”
听得呼延毫不掩饰,张宇气急反笑,“好个狂徒!也好!既然你都认了下来,也免得浪费时间,这便接我一掌吧!”
“慢着!”
待见二人无非三言两语便要动起手来,在座几乎异口同声响起数声惊呼,却哪里阻拦得住那盛怒的张宇,倏然间一股磅礴气息已朝呼延席卷而去,赫然竟是神境威压!
“好家伙,竟然悄无声息便已晋升神境!果然是豪门子嗣!底蕴超乎寻常啊!”
“若那刀魔门大弟子安好,这便该是场龙争虎斗!只可惜听说那刀魔门大弟子近日受了重伤,这般神境一掌下去,怕是……”
“一掌身境!不好!大师兄危险……”
便在这万千惊呼声中,但见那张宇猛然扬掌,那三寸肉掌迎风化作十丈巨掌,挟着劲爆狂风朝呼延狠厉砸下!
而那呼延,此时似是已惊得呆滞,怔怔站在原地,目中仿佛流露出惊惶之色,眼见他即将上演惨剧,无数人纷纷别过头去,不忍目睹。
这时节嫌少有人留意到,倒是那新娘子显得颇为镇静,瞥了眼自家夫婿似有不满、嗔怪之意,对那将要临头的巨掌竟像是毫无所觉,往前略微挪动了一步,皓腕微扬该是欲图出手拦下这一击。
只是柳烟刚有些微的动静,那相携的手掌忽而传来一股柔力,虽说轻柔却也透出不容违拗的坚决,柳烟扭头朝他疑惑望去,杏目满是疑问,只是从夫婿那平静如水的面容上,她未能得到任何答案。可柳烟是个聪明绝顶的女子,心念一转已然隐约猜出了什么,不禁倏然震惊得瞪大双眼,扬眉朝呼延望去,犹自难以置信。
这刹那之间,堂中有熟人微动,但见得那高台上刀魔神主似欲出手,这便又自安稳坐了回去。谁曾想刀魔神主那本已抬起的手臂却奇异僵在了半空,面色阴晴不定,真不知这刹那间,他究竟为何而迟疑了。
就这么顷刻耽搁,周遭惊呼如潮,只因那张宇的巨掌,已然到了呼延的头顶之上!
只需瞬息,便要狠狠落下,欲将呼延砸成肉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