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剑杀气充盈,似是一往无前,刚绝果断,毫无迂回的余地。
月红亦非等闲之辈,她年纪与南宫相若,却比南宫还早数千、上万年杀入道比百位,近些年的道比,她似是起了旁的心思,这才收敛大半锋芒,韬光隐晦,排位才久久在百位末流徘徊,若是一怒而争,恐怕轻易便能杀入三十位之内,连南宫都不是她的对手。
呼延昔年曾见过月红出手,却无现今这般眼力,如今骤然见得这一剑,还真觉着尤为惊艳。剑法快如闪电,势如怒矢,前一瞬那剑气还有百丈远,后一瞬已然近在眼前,劲力凝聚至极,锋锐无匹。这自是十分火候的高等剑法,如若长虹横空,直指向呼延的眉心,还未逼近,那剑气的锐利锋芒,已然逼得呼延眉心寒毛乍起,骤然心悸。
“女流之辈,却是女中豪杰,不可小觑!”
呼延心头暗自赞叹,却碍于身份,抑或是心头那一点仿佛愧疚的难言之情,哪里愿意真与她对敌,《阳刚步》重踏急退,闪避开这剑气一刺,已然苦笑道:“师弟媳妇,你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呸!莫要羞辱于我,你若是个男人,便与我公正一战!躲来躲去,算什么本事?知而不言,何等可恨?速速出刀,且让我好生看看,你这刀魔门新晋大师兄,究竟有多少水分?”
呼延一退,却让月红更怒,如若呼延不屑出刀,这对她而言可谓羞辱,本就怒意冲昏头脑,此时愈发成了恼羞成怒之事,叫她如何能善罢甘休,此时力道谷催更急、更猛,那剑气久久凝而不散,对呼延穷追不舍。
难得几番谦让,却似是让这女流得寸进尺,终是让呼延那一丝愧疚亦消磨殆尽,脸上笑意无存,冷肃隐有怒意,倏然抽出惊魔刀来,眼见就要动手给这不识趣的女流一个教训。
“月红!”
遥遥传来一声暴喝,却是急切怒呼,但见斜地里迅疾冲来一道身影,人未至已然有凛冽刀气直射月红!
“嗙!”
月红眼中惊怒,娇叱一声,剑气立时转向,与那刀气在半空中狠狠对撞,一道破碎泯灭。她终是伫足而立,怒瞪着突兀杀出来之人,死咬红唇道:“你竟然阻拦我?竟然是你阻拦我?”
来人自然正是南宫,此时便在呼延身前执刀跨立,与月红对视,神色何其复杂,仿佛有千言万语,可怎也说不出口。这复杂神色转瞬即逝,但见他咬牙怒喝道:“月红!你却好生不识趣!我刀魔门堂堂大师兄,你也有胆前来不顾颜面的逼问,你让我大师兄的颜面何存?我大师兄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你反倒不知进退,一味咄咄逼人,胆敢朝我大师兄用剑,实在胆大妄为!太不知天高地厚!”
他这话看似严厉斥责,其实关键却在这最后一句厉喝,“不知天高地厚”。这是暗示月红不可再胡闹,这大师兄武艺超群,绝非她所能匹敌,这便是为她寻个由头,好让她速速离去,否则要吃大亏。
身后是一鸣惊人的大师兄,身前是挚爱之人,二人起了争执,南宫夹在中间,自是觉着纠结难办。只是呼延的刀法月红不曾见过,但南宫却是有幸一观,俨然已是力争道比十位的强横实力,饶是月红实力不弱,可若是对上呼延,假使呼延出招不曾留手,一刀便能让月红难逃重伤之局。二人真打起来,呼延自是无关痛痒,无需他南宫关怀,吃亏的定是他挚爱的月红,伤在其身,痛却在南宫心头,让他怎能忍心。
只是他这身份尴尬,许多话不好径直出口,生恐让呼延听了不喜,于是这番怒喝煞费苦心,只为月红善解其意,便能免去这自找的劫数。他这拳拳深意,呼延都已听得明白,暗自失笑,那月红却气火上头,竟毫不领情,哪里有心揣测这个中深意,闻言愕然呆滞。
片刻后,她娇躯一颤,终是咬破了红唇,鲜血淋漓,犹自难以置信,怔怔望着南宫,喃喃好似心痛,“你竟然骂我?南宫,你不帮我,反倒……骂我?”
这才让南宫一惊,面上何其焦急,却也只得死死钉住不动,看似在护卫呼延,其实是拦在呼延之前,不让他有机会出手伤了月红,这位子自然不能动。待见月红那失望、黯然伤神的模样,南宫心里才是万般刺痛,这时节仿佛哀求般,艰难唤了一声。
“月红……”
“不要叫我!我再也不愿自你口中听到我的名字!”月红如梦初醒,笑得古怪、凄凉,好似心已然冰寒、破碎一般,言语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南宫,你好!你很好!为了你这新晋大师兄,为了拍他的马屁,你不惜与我动手,更是这般斥责我!算我月红看错了人!你我至此恩断义绝,再无瓜葛!你与我再无干系,断无资格训斥与我!若是你还要拍他的马屁,想要教训我,就来试试吧!”
言尽于此,月红俏脸又恢复冰霜冷漠,冷冷扫过南宫、呼延,那目光冷得让南宫心寒,继而毅然转身,毫无留念地飞跃而起,遁入人群中转瞬无踪。
“月红!”
南宫双目睁圆,终是没能忍住那一声疾呼,却已无法挽留那月红离去,他猛然冲出数步,却终是呆怔伫足,神色复杂地目送月红远去的倩影,此时心里的滋味,外人实难体会。
“南宫师弟,这便是你的不是了!”呼延肃穆一叹,却是做起好人来了,责备道:“这女人啊……尤其是师弟媳妇这等漂亮又实力高超的女人,想要寻到一个尤为难得,性子纵使有些骄纵,也是人之常情。你既然对她有意,便该有些男儿气度,即便她偶尔这般耍耍性子,自该多多体谅、包容才是,怎能如此不留情面?对着人家怒斥呼喝,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你又何曾顾及过她女儿家的颜面?”
南宫闻声转醒,对呼延终是有了些不满,却也无从发作,唯有转过身来朝呼延抱拳作礼,躬身垂首,咬牙自责道:“是,大师兄教训的是!南宫知错!”
“知错就好!”呼延满意露笑,拍了拍南宫肩头,含笑道:“今日之事,却是小事一桩,无需担心师兄我记恨,你速速前去追到月红,将这事情原委、自家心意悉数说个明白,好生劝慰一番,不得意气用事,定要将我师弟媳妇给找回来!”
这话终是让南宫惊愕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呼延,嘴唇颤颤许久说不出话来,神色几经变化,却还是踟蹰,艰难道:“多谢师兄成全,只是这道比……”
呼延猛然一瞪眼,佯怒喝问道:“师弟怎生如此迂腐?也不知于你而言,是这道比重要,还是师弟媳妇更重要些?这道比无非图个虚名,可这师弟媳妇,却是要陪你过一辈子的人,你休要因小失大!况且,这女人终归是需要哄的,你且速速前去哄得师弟媳妇开心,自是能夫妻双双归来,再战道比,岂非两全其美!”
听闻呼延之言,南宫那灰暗双目渐至放光,继而亮如繁星,神色绽放开来,对呼延再行抱拳躬身,已是真挚感激道:“多谢大师兄指点,师弟这便前去追回……月红!”
他却是听得呼延叫唤“师弟媳妇”顺耳,险些便顺着吐露出来,待到“媳妇”二字到了嘴边,终归还是矜持、羞赧,难以启齿,这便转口唤了真名,便朝呼延感激一笑,抱拳转身匆匆而去。
先前他早已上了远处一方古台,正值站得稳当,忽而听得遥遥一声怒叱,循声望去顿时见得月红与呼延对峙台上的一幕,顿时惊出了一声冷汗。他初时不知二人这是何意,便也不便立时出手干预,谁曾想才听了两句话,便见月红拔剑动手,这才惊骇得失魂落魄,哪里还顾得上自家打下来的这方古台,顿时闪身过来救场。
如今他先前占据那古台,早已又上去两人,正自打得火热,而今尚是大清早,离道比千位之争结束还有大半日,自是无需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他索性将这争雄之心暂且搁置,专心讨好自家挚爱去了。
这对冤家这么一搅合,倒叫台下人看得懵懂,早已心生不耐,这时见得二人相继离去,顿时又兴奋起来,倒有大半为呼延呼吼助威,声势一时无两,引得周遭纷纷侧目,呼延亦是听得心花怒放,兀自放声大笑开来。
“休要张狂!我乃刺魔门十一真传胡……啊!”
“还请刀魔门真传大师兄赐……啊!”
“且看我针魔门第六真传曲歌前来收拾你……啊!”
“……啊!”
没得说,这一日道比千位之争,实力强横如呼延者,自然俱是小试身手,活络筋骨罢了,鲜少动真章。便是真有自不量力、自视甚高之辈,亦在呼延手头栽了大跟头,顶不住呼延一拳、一刀的工夫,均是狼狈滚落下台,反倒衬托得呼延英勇神武、霸气无双。
他台下围观之人越聚越多,叫好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风光一时无两,将其余古台上强者的风头,皆尽压得暗淡无光。
这一日,呼延名声鹊起,万众瞩目,自是稳站高台不动,径直站到了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