狞笑间,刀魔神主扬掌猛拍石座,便要起身捉拿呼延。
“慢!”
呼延忽而厉喝,神色却依旧淡然从容,含笑道:“莫非神主未曾起疑,为何晚辈十八年前仍是金体胎境的修为,却引得一众仇家追杀,十八年仍未歇止?”
刀魔神主闻言一怔,却又冷笑道:“黄口小儿,你说之事,我又岂会不知?当年你虽修为低劣,但刀法尤为精湛,能够力压那骨魔门的真传弟子章游,技惊四座立时引得众门见才起意,争相邀你入门,这才起的争端。随后追杀,便因你戏耍嗜魔本门,以花言巧语诓骗,使得其颜面无光,继而欲杀你雪清屈辱。我可有说错?莫非你还想在本尊面前故技重施,玩弄口才也戏弄本尊一番不成?”
“神主,此言差矣!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内里,受了那嗜魔本门的诓骗!”
呼延肃然一叹,忽而唏嘘道:“想我呼家,原本也是刀圣门下嫡传血脉,谁曾想如今也能落到这副落魄田地!如今落得我身单影只,举目无亲!十八年前,晚辈已然应口投靠嗜魔本门,本也为寻一座靠山以为依傍,却未料到晚辈一时失口,说出深藏万古的家传秘辛来,立时引得小人窥觑之心,便想迫我就范,晚辈自是抵死不从,被迫奋起杀人逃命,自此叛出嗜魔本门,逃命十八年!这嗜魔本门里皆是小人!不知如何得知了我那家传秘辛,自是贪念丛生,欲得此秘密大发横财,便借口门声受辱,对晚辈久追不辍!这才是真正缘由,请神主明鉴!”
“唔?”
此话一出,刀魔神主立时变色,紧紧盯向呼延,目光如锐刀,沉吟片刻,这便沉声问道:“此话当真?”
提及嗜魔本门,呼延便神色愤懑,兀自有气不平,闷闷道:“神主英明,自能辨别真伪!”
刀魔神主面色阴晴不定,似在飞速推衍此事的虚实,许久后脸色渐至柔和下来,温言叹道:“没曾想这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若是未曾听你一番话,我亦如这芸芸众生一般,被那群嗜魔本门的小贼们诓骗,险些冤枉了你!却是苦了你这小娃儿!”
“神主英明,更是宅心仁厚!”呼延感激抱拳,作揖道:“能得神主体谅,晚辈已然感激不尽,便是死而无憾!若是绑了晚辈交予嗜魔本门,能够让神主换回一个嗜魔老祖的人情,晚辈也算没有白死,请神主动手吧!”
“嗯?你这是何等混账话?”
刀魔神主听得他这番话,顿时气得怒喝,瞪眼道:“若是我不明真相,以为你是个奸猾、狡诈的小子,自是二话不说,定会绑你交予嗜魔本门!如今我已然明了个中曲直,又岂会再行害你?你将我刀魔神主看做何等人了?”
“我不仅不会害你,更要将你收入门下做我的关门弟子!”刀魔神主神色激愤,转而又自长叹,愧疚道:“只恨你师父我修为低劣,不是那嗜魔老祖的对手!如今这仇家势大,只能将你雪藏起来,暂且避避风头再说,不知徒弟你意下如何?”
呼延暗自嘿笑,心道:“再狡猾的狐狸,只需贪心不改,就逃不出我呼延的算计!任你刀魔神主老奸巨猾,一样要乖乖落入我的圈套!”
似是刀魔神主之言出乎意料,呼延闻言一愣,终是惊喜交加,怔怔望向刀魔神主,兀自难以置信,“神主……神主……您不但不绑我,还要收我做关门弟子?是否……晚辈听错?”
刀魔神主含笑颌首,忽而又佯怒道:“我欲收你做弟子,莫非你还不愿不肯么?”
“肯!肯!肯!晚辈千肯万肯!”见得刀魔神主似因自家迟疑而发怒,呼延自是慌忙连声应下,笑得痴傻相,继而拘谨道:“晚辈只是……只是……不敢相信……”
“唔?”刀魔神主面上却更是怒色十足,“既然应下,为何还不前来叩拜为师?为何还不改口自称弟子?为何还不尊称我一声师父?”
“是是是!”
呼延手忙脚乱,急忙跨步来到高台下,立时跪下行三叩九拜的拜师大礼,再抬头已是感激涕零,颤颤叫了一声,“师父!”
“好!哈哈!好徒儿!”刀魔神主抚须大笑半响后,这才含笑道:“为师的好徒儿,既然已拜我为师,我又怎能让这些个嗜魔道的小辈欺负我的徒儿,若是任由嗜魔道的小辈们冲进我山门,还要绑了我的徒儿,岂非不将我刀魔神主放在眼里,又叫我有何脸面再见人?”
“师父……”呼延听得这番为他撑腰的话,又自颤颤唤了一声,险些感激得当场落泪。
“无需这般小儿女模样,惺惺作态!为师却是看不惯!”待得见呼延这副模样,刀魔神主立时瞪眼佯怒,“念在你初犯,今日又是才拜在我门下,不晓得师父我的喜恶,不知者不怪,暂且饶你一次,快快收起来!日后若是再犯,小心为师严惩不贷!”
“是!徒儿遵命!定会谨记不忘!”呼延最会从善如流,急忙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起身时已是挠头讪笑,憨直乖觉。
“听话就好!”刀魔神主笑得两眼眯做弯缝,和善又似极为满意,“既然做了为师的徒弟,就该凡事全听为师吩咐。你且起身走近前来,深吸藏气入肺!”
呼延略微迟疑,也便不疑有他,三、五跨步便已走到刀魔神主身前,躬身、垂首、抱拳而立,姿态甚是恭谨,藏长气在双肺,断无违拗之处。
“站好!”
刀魔神主含笑扬臂,那如勾五指忽而如化血水,融成血蛇般模样,生灵活现,在半空蜿蜒吐信,便在呼延骇然失色间,迅猛张牙狠咬向他!
“啊……”
呼延惊得欲图尖叫出声,谁曾想这才张口,还未能躲避开来,那血蛇已然狠狠咬在他的额头上。面容忽紧,那血蛇骤然化作血水,似有一层血色胎膜蔓延,渐至覆盖全身,将他紧紧包裹得如在胎卵之中。
事起突兀诡谲,呼延惊骇欲绝,大张开嘴似在尖叫高呼,却连他都听不到自家的声音,他以千龙之力疯狂挣扎,却怎也挣不开看似薄如宣纸的血膜。他已然想要极力抽出刀来,将这古怪诡谲的血魔狠狠劈开,争得自由之身,却听得刀魔神主一声轻笑,便让他呆滞当场。
“嘿嘿,好徒儿,你惹下这仇家还不少!”刀魔神主冷笑两声,锐目露出寒光,“便有那嗜魔本门的小儿们寻气追来,亦有神境魂修施展亿里追魂秘法,探视你的所在!为师这番出手,正是以为师精血将你包裹,封闭你在世上一应痕迹。我便要看看,谁还能追踪你在何处!”
“除非有人请动圣境魂修,否则修为比不过为师之人,皆尽无用!”此话傲然睥睨,崭露出他刀魔神主屹立数千万年养成的无敌气概,当真傲立当世。
“乖徒儿,你便藏在这大殿后院里,且看为师如何应付宵小!”
谈笑间,刀魔神主猛挥长袖,包裹如胎卵的呼延应风抛飞,无声落在后院。而这一股狂风却未曾歇止,习惯全殿之后猛然吹开殿门,呼啸席卷而去。
顷刻之后,整个刀魔峰方圆上百里忽而狂风大作,以龙卷之势疯狂肆虐,刮得飞沙走石,万古巨树已猛烈摇曳,茂密枝叶猎猎作响不休,内中凶兽惊惶逃逸,片刻后又突兀停了下来,如若初始时一般突兀。
便在刀魔峰百里之外,但见得这风浪狂涌之势,魏舍剑便面色大变,惊怒瞪视前方,却是惊疑不决,踟蹰欲图止步。只是这刹那犹豫,他已然冲出数里,依稀见得那刀魔门的山门遥遥在望,他皱眉凝目间,却是倏然灵机一动,隐隐琢磨出一些诡谲来。
待得一应疑点在心念中串联起来,魏舍剑只觉得豁然开朗,面上已然噙着胸有成竹的冷笑,脚步愈发迅疾,毅然冲到刀魔门山门前。
“来者何人?还不快快止步,报上命来!”
待得见魏舍剑冲势不止,两名门下伫立的金甲执刀卫立时瞪眼怒吼,眨眼间横刀跨步,死死拦在魏舍剑身前。
魏舍剑冷面止步,便站在这山门前,却也不看这瞪目如牛、怒容拔刀相向的两个金甲执刀卫,倏然抬首冷眼遥望山巅,目如苍鹰般锐利,竖眉怒吼道:“呼延小儿!快给我滚出来!呼延小儿!给我滚出来!——”
这一声声高吼好似惊天重鼓,隆隆间传扬十里群山,迂回滚荡更见浩瀚磅礴之声,滚滚如闷雷半响不曾消失。
“大胆!何方小儿,胆敢在我刀魔门下吵闹!竟能如此猖狂,莫非全然不将刀魔神主放在眼里不成?”
自那刀魔山巅亦传出一声厉喝,出声者正是刀魔神主,他便坐在自家殿内高座上,深吸气后倏然猛喝,乍响如九天落雷,滚滚荡荡立时传扬开去,将那魏舍剑先前怒吼之声悉数压盖,更是透出无穷威势。
“晚辈嗜魔本门嗜魔道祖膝下真传弟子,魏舍剑!此番追杀仇敌而来,特来刀魔道拜山,还望刀魔神主通融,将那贼人呼延交出来!交出来!”魏舍剑面朝刀魔山巅抱拳,躬身似有恭谨之意,但这声传扬极远的厉喝,听来却并无半点儿恭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