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刀熊!”
这般尖嘶、惊鸣、怒哞,数年来鸣蛇一方的军士早便习以为常,只是每凡听闻,便将引起一片骚乱。
这一年,自刀熊晋升眼识身境之后,凶威更甚,已然传得诸族皆闻。当这刀熊尚在口识身境时,便敢与眼识身境一战,如今武力又增十倍,竟能与身境巅峰的强者激斗而不落下风,这般炽烈凶威,几可称之为神境下无敌的狂熊!
刀熊晋升眼识身境,第二日清晨初战,便悍然斩杀两条身识身境的军主级鸣蛇,一头军主级蜚牛,一头军主级乘黄,初入身识身境与眼识身境的敌军,他竟一战屠戮数百近千,终是惹得那场小战骤然大乱,草草收军。
自此之后,刀熊晋升的风传得以坐实,这亦让敢于朝呼延寻仇的敌军,忽而便消减大半。此后仍有胆量寻仇的敌军,莫不是与刀熊仇深似海,便是对自家武力分外自信的身识身境强者,通常以落败身死结局。这便让刀熊凶威更上一层楼,寻仇者锐减,而见得刀熊身影的敌军,无不尖叫其名,惊惧得仓惶退避,远离刀熊为妙。
往往刀熊一现,便会让数万大军溃散,扰乱了数次敌军布阵。因刀熊而连番挫败,出现这等局面,鸣蛇一方诸族的众家主终是震怒,聚齐商议下来,却是抽不出神境高手,只得一族派出十位身境巅峰的军士,凑成六十位强者,皆尽传授禁忌秘法,密谋在下次纷战中齐齐出手,务求定要斩杀这嚣张刀熊,以挫敌军声威,挽回败势。
那一战谋划缜密,鸣蛇一方众家主均以为,此番必能斩落刀熊头颅。谁曾想一战之下,那刀熊毅然用出斯瓦匹剌家的禁忌秘法,竟是一刀硬撑住六十位使用禁忌秘法的身境巅峰强者围攻,再得斯瓦匹剌家罴少主的倾力相助,却被两熊斩杀十余位强者,拖着重伤之躯狼狈逃逸。
一战无果,这密谋落败便已无法再用,以刀熊的奸猾狡诈,其后便再未被围住,依旧逍遥于战场。这番局面,让鸣蛇一方众家主颜面尽失,又自强行抽调出两位神境家主,参与围剿刀熊。
只是那时已然引得苍狼一方众家主的警戒,这两位神境家主,却被斯瓦匹剌家的起家主独自拦下,被这神境巅峰的起生生斩杀在战场上,此举尤为震慑。
其后,鸣蛇一方再无颜违背规矩,自此再无神境家主敢于挑衅斯瓦匹剌家,以神境之威去对付一头身境刀熊了。
便好似至境之间的契约,神境与身境、胎境已有天差地别,若是在杀场上,唯有与境界相若的对手厮杀,不得屠戮身境、胎境的幼辈。
这是亘古至今便已定下的规矩,鲜少有违背之例。当然,若是身境、胎境敢于挑衅神境强者,神境反杀这等毫无敬畏的小辈,自然不算违背了规矩。
以呼延的精明,自不会去挑衅敌军那些神境强者,做这等自寻死路的愚蠢之事。于是至此之后,他只需避开那些凶恶怒视他的神境敌军,便可在诸多身境敌军面前肆意屠戮,极尽张狂跋扈之能事,却依旧逍遥不死。
这般行径,让诸多鸣蛇一方的家主恼怒之极,偏生思来想去,谁都再难想出何等绝妙的法子,能将这刀熊斩杀。怒极却只能憋闷,众家主只得依旧调遣更多的身境巅峰高手,专司于战场上对刀熊围追堵截,一面咬牙切齿故作未见了。
如此过得一年,刀熊依旧活蹦乱跳,扰乱着这厮杀战场,那扩增至一百头围杀刀熊的身境巅峰高手,反倒被刀熊拖累得在战场上疲于奔波,却徒劳无果。只是对于鸣蛇一方众家主而言,这已是毫无办法的办法,总比他们置若不理好得多,好歹能限制稍许刀熊的屠戮行径。
而面对刀熊的猖狂狠戾,众家主却无法将之解决,这让更多寻常军士感到绝望。他们虽说均已是身境强者,但面对刀熊那口锋利嗜杀的黄刀,却只能任由屠戮,无法反抗。本还寄希望于众家主,如今却让刀熊愈发猖獗,使得他们自失望到绝望,即便在杀场激斗时,亦不得不分心他顾,时时关注那刀熊动向,以免避之不及,惨死在那刀熊凶刀之下,却也无处伸冤。
“刀熊来啦!”
一条心不在焉的鸣蛇,本是身识身境的修为,却假意与一头眼识身境的战熊打得火热。只是听得同族尖嘶之声,他顿时神色剧变,循声朝远处惊惧望去,待得见那四散逃逸的繁乱身影间,时而乍现的刀光,顿时惊魂失魄,弃了那眼识身境的刀熊振翼高飞,疾急远遁。
“敢问何方圣土!”
自一年至今,每番遇得战事,便有上百头身境巅峰的敌军专注于呼延,长久下来便好似绕头蝇蚊一般,使得呼延烦躁生厌,嗜杀戾气积累难消,于是脾性更见暴戾,下手也愈发狠戾乖张。
“呯!哐!当!呲!……”
这《何方刀法》第三刀,本是凶煞泄愤一击,戾气宣泄在这万千刀气之中。只是如今面对的都是身境巅峰强敌,又都是纠缠已久的老对手,即便此刀如何霸道,也难以一刀建功,莫不是被避开,便是被猛力格挡,极少有受创的强敌。
而呼延周遭,除开这群阴魂不散的对手,寻常敌军早已避开到千丈之外。即便是友军,也大多见得这百余头身境巅峰的强者,自知不敌,均是远远避开,遥遥朝呼延咧嘴大笑,甚或捶胸高吼助威,以示赞赏。
只是在呼延看来,这些个满脸兴奋的友军,大多亦是凑热闹的心思,看好戏的行径,让他尤为鄙夷。
大半袖手旁观,极少有援手相助的友军。倒并非是他们薄情寡义,而是见惯了这等世面,已知呼延应付得游刃有余,并无性命之忧,时日久了,想要援助的友军自然渐少,均是乐得看个热闹。
“呼侍卫好生威武!”
“反杀回去!”
“哈哈!刀熊呼侍卫,你今日能杀几头敌军?”
“好刀法!来日我再试试!”
“左边那玄蜂,一刀‘敢问何方妖孽’,定能斩杀掉!”
“……”
难得遇到这般欢乐,看戏助威者倒尚算不错,那兀自乱出主意的却更多,不知是在拿呼延逗趣,抑或是在嘲讽围攻呼延的强猛敌军,听得呼延哭笑不得,只得尽数当做过眼云烟,置若罔闻。
见得呼延凶威,倒也引得诸多军士私下做了口黄刀,暗自揣摩呼延每番出手的刀法,摹仿之风早已暗中盛行。此番见得呼延出刀,更让大半军士眼前一亮,看得专注至极。更有甚者,已然拿出自雕的黄刀,兀自端摩体悟开来。
但呼延这套刀法,乃是他经年苦修的大成之作,其中的运力法门独具匠心,又岂是这些半道出家的军士能够自悟而出的。是以这几年下来,参悟刀法的军士均是徒得刀法其行,使之却并无凶威,倒不虞有谁偷学得刀法精妙,呼延便也不以为意了。
只是此番刀法盛行,却让那乘黄族的军士平白遭了大难。早已有眼观独具的军士看了出来,这呼侍卫手中黄刀,正是用的乘黄头角琢造,是以只需见得乘黄敌军,便有大批军士争先恐后扑去,均为了拿下一根乘黄头角用以做刀,使得乘黄族的军士如众矢之的,每番征战死伤最多,诸多乘黄家主苦不堪言,反而对刀熊更是恨之入骨,却依旧拿之毫无办法,不由更是憋闷至极。
偌大杀场,倒有大半目光不时扫向那耀眼的刀熊,唯有诸多家主的神境之战,凶险得丝毫不敢分神,得以专注激战。
这一年开春,源起鸣蛇的诸族之战已然进入第二十个年头,待到围绕这鸣蛇城的厮杀,亦已有了十六个年头。自初时的势均力敌,到中途的畅快酣战,到得近三、五年,却因这一头小小的身境刀熊,使得鸣蛇一方败势隐现。今夜杀场之上,鸣蛇一方仅剩下不足四十万军士,苍狼一方却仍有近五十万强悍军士,若是如此下去,鸣蛇一方必败无疑,这亦引得鸣蛇一方众家主频繁议会,难掩心头的焦躁不安。
一条钩蛇家主,勉力以尾刺逼得那苍狼家主重创暴退,周遭已无强敌,他不免心神稍安。
他正自左右扫视,忽而便觉天色微暗,好似夜空群星九月之光被悄然掩盖,一股莫名恐惧的心悸,让他倏然抬头仰视夜空,待见得那令他惊骇的一幕,他那脸上惊惧呆滞的神色,与那僵直如泥塑的身躯,顿时吸引了几道目光,亦是好奇地仰头观天。
“那是……!”
抽气惊呼声嘎然而止,却是出自一头神境蜚牛家主之口,引得更多厮杀的军士纷纷抬头仰望而去,又自纷纷化作泥塑,满脸掩不住的惊愕、敬畏之色。
一道血河横天,遥遥不知自何处流淌而出,悄然淹没了漫天星河,吞噬了九粒银月,夹杂着滔天巨浪、吞天噬地的浩瀚威势,倏忽朝众军厮杀之处迅猛冲涌而来!
猩红恐怖,血色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