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宴会的主题是中秋赏月,因此场地选在园子里,一处海棠花圃旁。
当空一轮银盘似的圆月,抬眼一望,脑海中立刻浮现嫦娥仙子怀抱玉兔立于枯树之下,那张小脸美则美矣,只可惜目光清冷孤绝,即便此刻只是想象着那副画面,我仍是忍不住起了身鸡皮疙瘩。
世人也真是可笑,本是家家团圆的好日子,何苦要跟个孤绝的女子扯上关系,害得嫦娥仙子每到这个时节,那眉间的幽怨便更甚上几分,散发的那股寒意,百米外都能让人打个寒噤。
话说回来,这会儿还真不是我怀念故人的时候。
勘察一番,发现今晚的防卫颇不寻常,除了我们九个贴身侍卫,禁军几乎无人在场,取而代之的是煊的亲兵。之所以能认出,是因为在煊还是黑魔王那会儿,我时常出入他府邸,他身边不少亲信我都是熟识的。
当然了,我并不关心这些所谓的阴谋阳谋,我在乎的唯有煊的安危。深感今晚职责重大,自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迅速分配好他们八人的方位,两人明卫,随侍左右,六人暗卫,两人一组,分列周边,我则跳上一处屋檐,找了个至高点瞭望。
不知怎的,离他近了,总是浑身不自在,这样远远望着,倒是松快一些。
今晚的月色美极,可惜无人欣赏。
在一眼瞥见那端木依莲时,我已无法淡定。晚宴奢侈的很,竟用了不下百枚碗口大的夜明珠,宴会中央宛如白昼,想看不清楚都难。
心中烦躁异常,目光紧盯着那女人的一举一动,自然也看见某人的嘴角始终微微含笑,这副神情落在我眼中怎么看都是一脸的春心荡漾。
席间觥筹交错,我努力从某人那里收回视线,集中精神关注着每一个宾客和角落,生怕遗落任何一个可疑点。要不是端木依莲时不时把近乎半裸的****往某人身上蹭,硬生生分走了我一半的关注力,我的表现应该堪称完美保镖。
我战战兢兢,心神不宁,分神是这行的大忌,我生怕一不小心出点差错。
不过,没想到的是,差错最后还是发生了,但并非出在端木依莲身上。
按照常理,这酒到酣时,总免不了跳出一两个人,说上几句不合时宜的话,冷了场子,尴尬了众人,今日自然也未能幸免。
那会儿,我正居高临下看着外围的亲兵貌似有异动,并没有注意到宴会中有一人歪歪扭扭举着酒壶出现在场地中央,众人只当他是醉了,也并未阻拦。
岂料此人一张口便语惊四座,其中也包括立在高台上的我,惊得我一个踉跄,险些从屋檐上摔下。
他,醉意浓浓地说道:“殿下,听说您金屋藏娇了。”
现场瞬间安静,只余下几个醉得厉害的咕哝几声,就立刻被身边人捂上嘴巴。
刚刚还热热闹闹的宴席,片刻冷场。若是换个好性子的主,这话也许就当玩笑听一听就过去了,可偏偏这位殿下是个性子清冷、不苟言笑的主,最不喜别人议论他的私生活。
虽然离得远,但我依然看见煊那一脸藏都藏不住的不悦,可那醉酒的仍不自知,继续找死。
“殿下,您怎么不让美人出来露个面呢,这些日子美人的名头都传到魔界外了,就连臣下都心痒难耐,想一睹那位女子的倾城之貌呢。”
我微微蹙眉,这话说的,语气语调倒是像足了醉酒汉,可这斟词酌句,怎么都不像个醉酒的人说出的。醉汉我见多了,衙门里个顶个都是酒痴。喝醉了,哪里还能说出成串的话,更不用说如此有目的性的话语。况且,这个时间也掐得太巧了吧,外围的亲兵刚刚有动静,这边就有人撒上酒疯了。
我继续观望,美人么?是哪位美人呢?看来这两年煊也没消停啊,方才乍一听说这消息,心里确有几分酸涩,但转念一想,这不就说明煊没有选择端木依莲嘛,心中立马释然,女人的心态实在是怪异的很。
目光从煊转移到一侧的端木依莲,果然一张俏脸早被气得走形,嘴角斜斜撇向一边,说是强颜欢笑,可还不如哭呢。众人皆知这位大龄公主对魔皇的一片痴情,有意无意的,大家的目光都在公主殿下那里游移。
我则双臂环抱,歪着脑袋,嘴角一抹促狭的笑意,整个一副看好戏的架势。她若不高兴,我便高兴,我这人其实很简单。
出乎意料的,魔皇大人居然回答了,“美人吗?不知你指哪位?”
我一听,张大了嘴,一脸不屑,暗自腹诽:嚯!行啊你!还哪位?你是有多少位啊!?
貌似醉酒的那位倒也答得爽利,“自然是那位新任禁军统领了,早听风闻,比武那日,这位统领姑娘的天姿国色迷得众位高手不战而降。啧啧啧,仅凭美貌,便收复众高手,这得是多美啊!”
魔皇大人闻言,微微挑眉,并没有像众人想象中那般动怒,反倒平和的很,有问必答道:“她?想见容易。喏,你身后那处楼台,屋檐上立着的便是她了。”说着,手一指,众人惊愕之余,连忙循着方向望过来。
一轮圆月,银盘似的,明晃晃挂在当空。
一弯飞檐,黑墨似的轮廓印在圆月当中,仿佛一副水墨。
一个黑色身影,静静立在飞檐之上,背后是明亮的月,映照之下愈发看不真切,依稀间只见墨色的发随风舞动。
我全然理会不到众位看客已被这副活生生的写意水墨画面深深震撼。
因为此刻我正激愤不已,什么叫凭美貌收服众高手,他以为我是花架子吗,中看不中用么!还有某人,明明知道我在执行任务,还当众暴露了我的方位,这是要干嘛!
越想越气愤,我站在这里是来保护你的,不是让你供人仰望的。
“这怎么是个男人?”醉酒汉继续无耻问道。
“你才是男人呢!你们全家都是男人!”我终于控制不住,你阿母的!你以为装撒酒疯,就能随便拿姑奶奶消遣了!
一句话出口,震惊四座,就连煊的眼中也有几分意外,不过转而又含了几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