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然踏进王府的侧门,她敏感地发现气氛不对,那些婢女侍卫个个神色异常,大不同于往日,侍候她的婢女见她一身男装回来,居然也只是惊叫一声,再没什么反应。
联想到今日一早婢女说李世民入宫,她悚然一惊,难道今天就是那个历史上有名的日子,玄武门兵变。
她紧着问婢女:“今天是什么日子?”
婢女想了想道:“好象是武德九年六月庚日……。”
她一下跳起身,婢女惊得面无人色:“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她匆匆问道:“大王回来了吗?”
“回是回来了……。”婢女吞吞吐吐道。
“什么?”脑子里嗡一声,她一把抓住婢女:“他受伤了?”
婢女结结巴巴道:“夫人……放心,大王伤得不重,听说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没有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她急道。
“大王回来以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都不见,饭也不肯吃。”婢女一边说,一边悄悄看他。
她怔了好一会,摆摆手:“好,我知道了。”
弑兄杀弟,兵围皇宫,威逼自己的父亲。
身为手握兵权的秦王,为了稳定人心,彰显强势,即使心中有无数无奈和痛苦,他又能向谁倾诉呢。
想也没想,她转身就往前走。
婢女追上来叫:“夫人,夫人你去哪里?”
“我去见大王。”她头也不回地说。
夕阳的余晖映在墙上,书房的门紧紧地关着。
她抬手在门上敲了两下。
门里寂寂无声。
伸手轻推,门没有锁,呀的一声开了。
一道光线滑进来,照在那个人身上,他缓缓抬起头,看清他的脸,她的心震颤了一下。
和他相识这么久,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疲惫,痛苦,忧伤,无奈,还有深彻心底的孤独,就这样复杂地呈现在他脸上,苍白的唇,血红的眸子。
心微微往下一沉,她轻唤道:“大王……。”
他动了一下,猛地挥手,语气生硬得打断她:“孤想一个人呆着。”转过眸子,他不再看她。
今天他是怎么了,在她面前,他总是以我相称,从未称呼自己为孤。
若换作往日,她早就转身走掉,才懒得跟他废话,可是此时此刻,他身上笼罩的深深哀痛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传来一丝轻微的疼痛。
她猛地转过身,把门用力打开到最大,让黄昏金灿灿的阳光无遮无挡地倾泻入室,照亮整个阴暗的空间。
他抬起头,双眉紧皱,眼里隐隐掠过一抹怒色。
她突然屈膝跪下,口中呼道:“民女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出乎意料之外,他怔怔地看着她。
她抬起头,充满崇敬地仰视他:“大王,从今日起,天下少了两个象隋炀帝一样昏庸暴虐的君主,却多了一位旷古少见的明君,这是天下苍生的幸事,也是大唐皇朝的幸事。大王当机立断,先发制人,让百姓幸免于水深火热,让大唐基业千秋万代,光照后世,这是大王的功劳,公道自在人心,只要大王励精图治,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开创一番繁华盛世景象,史书一定会给大王公正客观的评价,大王文治武功,必将名垂青史,万古流芳,民女当然要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他诧异的眸光渐渐柔软,渐渐深沉,最后化作幽深似海。
“双儿,过来。”他向她伸出手。
她犹豫片刻,屈膝一礼:“大王身体劳累,早点歇息,民女告退。”
在她跨出门之前,他抢先一步拉住她,她身不由己倒入他怀中。
“双儿。”他把她紧紧地拥入怀中,叹息着,在她耳边低低道:“别走,陪着我。”
心底有什么暖暖的东西突然泛滥,理智告诉她,必须马上推开他,否则后果难料。然而,她始终迟疑着没有动。
他缓缓低下头,把脸埋到她怀里,贴着她心跳的位置,一动不动,象个极需要温暖慰籍的孩子。
她情不自禁伸手轻抚他的头,明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赶紧走开,可她的手脚就是不听使唤,此刻,心里的柔情早已泛滥成灾,满满地堵在胸口。
我要沦陷了么,她不敢问自己。
这一夜,她梦到银色的月光洒满窗棂,那个放荡不羁的少年轻轻拥着她,和她一起看天上的月亮,星星一闪一闪,月牙儿在风里摇啊摇,她把头枕在他肩上,他温柔地抚着她的满头长发。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想到昨晚的情景,她忽然脸红了。
主动向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她真得沦陷了么,做他的爱情俘虏,心甘情愿陷入他用柔情和宠溺编织的情网,无力自拔。
鼓起勇气扭过头,她一惊,昨晚那个搂着她入睡的男人居然不见踪影。
刹那间,怅然若失。
耳边传来一个明快悦耳的声音:“夫人,你醒了,洗把脸吧。”
接过毛巾洗了把脸,又就着端上来的漱口水漱了口,抬头一看,她有些诧异,身边何时多了一个红衣胜火的丫环,圆脸蛋儿,柳眉杏眼,英气勃勃,腰上居然还佩着刀。
见她愣愣地看着,那丫环爽朗地一笑:“夫人,你不认识我,我是新来的,名叫聂红杏,你就叫我杏儿好了,我本是娘子军的一员将领,是大王要我来服侍你。”
心里蓦然泛起一丝凉意,昨天她和秦叔宝出去逛了一天,他想必是知道了,所以今天一早就派个人到她身边,对她,他终究不够信任。
她叹了口气:“他派你来监视我。”
杏儿一愣,头顿时摇得象个泼浪鼓:“夫人,你误会了,大王只说派我来保护你,可不曾说过监视你啊。”
保护和监视有区别吗?只不过听起来好听些罢了。
“好吧,你只管保护我好了,我问你,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只要你陪伴身边,我哪都能去?”她问道。
杏儿笑道:“当然,大王就是这么说的,他说你在府里闷,要我陪你出去走走,只要不离开长安,去哪都行。”
她一笑:“这可是你说的,好,吃过饭我们就出去。”
杏儿喜道:“好啊,夫人,不瞒你说,其实我也不喜欢呆在府里,闷死人了。”
想不到这丫头倒是心直口快,很对她的胃口,转念一想,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滋味,李世民上辈子是她的仇家么,为什么他这么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