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之再兴,服喀利尼及诺弗哥罗,灭钦察,并利脱发而胜瑞典,破封建而变兵制,侵略各国。意以分为五国之故,德、法、西班牙及教王共争之,凡两入意,五动联军,为二十年大战焉。其后西班牙与法争雄,西王加罗虏法王而割其地,又大破法、英、意及教皇之联军,陷罗马都,抄掠杀虏,无所不至。又伐******。时突厥骤强,服西里亚、埃及、巴勒登,虽大败于波斯,而破匈牙利,杀其王路易,又围维也纳,西班牙王加罗率全欧联军破之。突厥后攻奥,法又联突厥与加罗战,而加罗联英敌之,相拒累年。又与日耳曼各国大战,又与葡大略南洋、印度、辟南、北美洲,大战法人,大歼突厥。于是德、荷、英、法合拒西班牙,荷兰亦百战拒西而独立。于是为三十年新旧教争,西、英、法、德迭为百战,死人数千万;但日耳曼死人千八百万,人口大耗,都邑零落,土地荒芜。荷、瑞因此自立;各邦渐图自立,葡萄牙亦叛西班牙自立,大破西军。先是法攻荷,英人助荷,两破法,又大破西、奥、突厥。英又与德联军大败法。瑞典之兴也,大破丹麦、俄罗斯及波兰。其后俄大彼得破瑞典,又破波斯、突厥、波兰。近百余年,奥女王结俄、法、英,与普非特力大战,号七年之役,而普遂强。
及拿破仑起,三年间破意大利,并伦巴国;侵奥而再破之,虏教王,平埃及。攻西里亚。虽海军为英将鼐利孙所破,又与英、奥、俄、突、柰波里五联军战。及为帝,破奥、俄之联军,取柰波里,覆巴泰非,灭西班牙、葡萄牙,与英大战,大破奥而割其它,且并荷兰。后以五十五万人攻俄,死者三十万。各国皆反击法军而复立其后,歼法军于滑铁卢而流拿破仑,兵祸乃止,然欧人死五百万。故夫亚历山大、嬴政、摩诃末、成吉斯、拿破仑者,皆古今命世之雄,而杀人如麻,实莫大之民贼也。
近年俄大举攻突,英、法大战俄而救之。意各国内攻,遂图统一,联法破奥,战祸十一年而后成。其后奥、普联击丹麦,大破之。普、奥各以三十万人大战,普大破奥;而奥又以八万人大破意。德兵八十五万破法兵三十二万于师丹,焚其全城,围巴黎百日。俄复攻突,大战三年。统欧洲自罗马以还,大战八百余,小战勿论,其膏涂原野,惨状何可言耶!
印度自上古日王、月王相争千载,战云已惨。其后日王并吞为一;后复分立而阿育王统一之,败割于马基顿王。至汉时,巴迦腻王统一之,皆经无量大战而后定。各国复分立互攻,而****得全破灭之,所过屠戮,杀人无算,焚毁寺庙城邑不可纪极。帖木儿复入,陷北印度,复拒于印人,而五世孙婆伯儿复灭全印。及近世英、德交争之,印人背蒙古而各立,凡二百余国,自相剪伐,遂为英灭。印人二十六万兵,一夜起而尽屠英人。血战两年,死人二千万,卒为英有,其战祸至烈矣。
凡此皆就文明之国言之,兵祸之惨剧已如此矣。若夫非州、巫来由诸蛮,南、北美诸土番无文字可考者,其战祸之剧,更不待言;观亚齐之人见异族人即杀之,可以推矣。有国竞争,势必至此。故夫有国者,人道团体之始,必不得已,而于生人之害,未有宏巨硕大若斯之甚者也。愈文明则战祸愈烈。盖古之争杀以刃,一人仅杀一人;今之争杀以火以毒,故师丹数十万人可一夕而全焚。呜呼噫嘻,痛哉惨哉,国界之立也!
欲去国害必自弭兵破国界始
夫以有国对立,兵争之惨如此,人民之涂炭如彼,此其最彰明较着矣。若夫竭民力以养兵,糜费无量,驱人民以为兵,失业无量。虽有仁人义士,不得不各私其国,故其心志所注,识见议论皆为国所限,以争地杀人为合大义,以灭国屠人为有大功,勒鼎刻碑,铸像作史,大号于天下后世,以自夸炫,不知其为屠伯民贼也。养成争心,养成私心,于是褊陿残忍之论视为宜然,实如群犬之相搏,猛兽之相噬,强盗之劫掠耳。积成为义,则其烈祸中于人性,根种相传,展转无已,故其争杀之亦无已。世界人类终不能远猛兽强盗之心,是则有国乎,而欲人性止于至善,人道至于太平,其道相反,犹欲南辕而北其辙也。
古之仁人哀之,亦多为弭兵之论,盖自宋子罕、晋赵武、楚屈建已创行之,而希腊各国亦尝举行。近者弭兵之会日盛,其余各国凡订和约者,皆本自弭兵之义。然而国界未除,强弱大小相错,而欲谋弭兵,是令虎狼食斋茹素也,必不可得矣。故欲安民者非弭兵不可;欲弭兵者非去国不可。是故国者,在乱世为不得已而自保之术,在平世为最争杀大害之道也。而古今人恒言,皆曰天下国家,若人道不可少者,此大谬也。今将欲救生民之惨祸,致太平之乐利,求大同之公益,其必先自破国界去国义始矣。此仁人君子所当日夜焦心敝舌以图之者,除破国界外,更无救民之义矣。
虽然,国者,人民团体之最高级也,自天帝外,其上无有法律制之也。各国私益,非公法所可抑,非虚义所能动也。其强大国之侵吞小邦,弱肉强食,势之自然,非公理所能及也。然则虽有仁人,欲弭兵而人民安乐,欲骤去国而天下为公,必不可得之数也。
然则欲弭兵而去国,天下为一,大地大同,岂非仁人结想之虚愿哉?然观今之势,虽国义不能骤去,兵争不能遽弭,而以公理言之、人心观之,大势所趋,将来所至,有必讫于大同而后已者。但需以年岁,行以曲折耳。孔子之太平世,佛之莲花世界,列子之甔甀山,达尔文之乌讬邦,实境而非空想焉。
国界自分而合乃大同之先驱:夫国界进化,自分而合,乃势之自然。故自黄帝、尧、舜时为万国,至汤三千国、武王一千八百国,春秋则二百余国,战国为七国,秦则一统矣,凡二千年。马代灭千余国而为波斯;印度之先,佛时亦千余国,阿育王乃一统之,色腻王(巴迦腻)与****再一统之;及英继统之。希腊十二国,历二千年而统一于马基顿,又统一于罗马。罗马尽统欧、非之众国。若夫欧洲,封建千年,德侯三十万,法十一万,奥、英各一万余,近已并一于王权。德二十五联邦,又合为一。意以十一国合为一。俄奄亚北,法取安南、******,英吞缅甸,日并高丽、琉球。近者非洲皆瓜分矣,其小国存者,遏罗、阿富汗,皆以瓯脱为缓冲耳。若埃及之属英,摩洛哥之隶于法,已不能久矣。盖分并之势,乃淘汰之自然,其强大之并吞,弱小之灭亡,亦适以为大同之先驱耳。而德、美以联邦立国,尤为合国之妙术,令诸弱小忘其亡灭。他日美收美洲,德收诸欧,其在此乎!此尤渐致大同之轨道也。
民权自下而上为大同之先驱:民权进化,自下而上,理之自然也,故美国既立,法之大革命继起,而国随之,于是立宪遍行,共和大盛,均产说出,工党日兴。夫国有君权,自各私而难合,若但为民权,则联合亦易。盖民但自求利益,则仁人倡大同之乐利,自能合乎心,大势既倡,人望趋之,如流水之就下。故民权之起,宪法之兴,合群均产之说,皆为大同之先声也。若立宪,君主既已无权,亦与民主等耳,他日君衔亦必徐徐尽废而归于大同耳。
合国有三体:今欲至大同,先自弭兵会倡之,次以联盟国纬之,继以公议会导之,次第以赴,盖有必至大同之一日焉。夫联合邦国之体有三:有各国平等联盟之体,有各联邦自行内治而大政统一于大政府之体,有削除邦国之号域,各建自立州郡而统一于公政府之体。凡此三体,皆因时势之自然以为推迁,而不能一时强合者也。
各国平等联盟之体:各国平等联盟者,如春秋之晋、楚,权力相等,订盟弭兵,而诸小国从之。若希腊各国之盟,近世欧洲维也纳盟后诸约及俄、法之同盟,德、奥、意之同盟是也。其政体主权,各在其国,并无中央政府,但遣使订约,以约章为范围,即今者在荷兰万国弭兵之会是也。凡此联盟之约,主权既各在其国,既各有其私利,并无一强有力者制之,忽寻忽寒,今日弭兵而明日开衅,最不可恃者也。然既各国并立,无一大力者以制之,则谋弭各国之兵争,亦必自平等联盟立公议会之制始矣。此联合之据乱世之制也。
联邦受统治于公政府之体:各联邦自理内治而大政统一于大政府之体,若三代之夏、商、周,春秋之齐桓、晋文,今之德国是也。晋王与各联邦王公平等,与齐、晋同,然桓、文之霸权,体未坚固;若三代之与德,则统一之体甚坚固矣。但三代及德国,皆有帝王,虽治体不同,而皆以强力为之。如德国联邦治体,虽并许各国举议员,而普鲁士得占十七人,其余大国,若湃认则举六人,萨逊滑敦堡则举四人,嘻顺巴登则举三人,阿论卜公国则举二人,其余十七国及自主市府各举一人,而普鲁士相为德意志大宰相,遂有大权;其余海陆军、邮政、铁路,皆归德意志帝国统之,则大政府极有权力,但不及内治耳。联合之后,公议会积有权力,则设公政府立各国之上。虽不干预各国内治,而有公兵公律以弹压各国,则亦类于德国联邦之制矣,但皆出于公举,无帝王耳。此联合之升平世之制也。
去国而世界合一之体:削除邦国号域,各建自主州郡而统一于公政府者,若美国、瑞士之制是也。公政府既立,国界日除,君名日去,渐而大地合一,诸国改为州郡,而州郡统于全地公政府,由公民公举议员及行政官以统之。各地设小政府,略如美、瑞。于是时,无邦国,无帝王,人人相亲,人人平等,天下为公,是谓大同。此联合之太平世之制也。
联邦合一有六难:然联邦之事,欲于众邦中设一中央政府以统之,其事尤难。观美国诸州联合之始,而虬其亚州不允矣。国俗不同,利害殊科,皆不愿合,况强大之国,无事迫之,尤难联合。此国情难一者一也。
美自一千七百七十五年,十三州皆与盟,创成联合政府。是时内政听其独立自治,其开战、讲和、通商诸大事,凡关于联邦公共安利者,皆联合政府主之。然联合政府不能直辖国民也,苟非追于背英之情势不得不合一者,则联邦难成。观今中美诸小共和国亦无君主,而不能联为大邦可知也。若今各国并立,谁肯别开联合之大政府以辖治之。此公政府之万难开,其难二也。
且假联合政府已成也,而能使强大诸国受其范围,基址坚固,人心不散,其事尤难。盖诸国各具完全无限之权力,断不肯受人之范围。而国势私情,各有利害,大国利于开拓土地,商国利于独占利权,皆万万不肯受制于中央政府者,如美国初立宪法联合大政府之时,诸州尚多梗议,难于施行,其难三也。
夫国之大小不同,大国既恃其广土众民,不肯俯同于小国,小国亦各自主自立,不能少屈于大国,则选派议员之多寡,受用权利之同否,皆难一律。如美国创议联合政府之先,大州小州争论难定,其难四也。(今弭兵会争权利同等亦然。)
及议员既定,而法例所草,尚非一二议员允许所能行,又还听其各国立法院所公议,人多论杂,益难听从而画一之。如美国议院法例之初立,各州多不愿从。弥儿敦、佛郎克作报告,以十余年之力,极论联合之义,人心大感动,尚待再历两年,然后次第联成。然非有拒英之故,亦必不能成也。诸州且然,何况万国?其难五也。
又联合政府能结合坚固,行之数十年,而各国苟有利害不同,即复决裂。如美之以放奴一事,南北美大动兵戈,死人如麻,苟非北美之得胜,则分国久矣。合州且然,何况合国?其利害之各殊,尤为浩大,其难六也。
夫方今各国,平等对立,而欲骤期至美国、瑞士之界,固万无可得之势,不待言也。夫瑞士仅二十二乡,其联合至易至平,非天下所可学。即如美者,削去邦国而尽为自主之州郡,为联合已成之太平世也,不可以一蹴几也。盖必先为德国联邦之势,而后可望如美之渐削邦国也。夫自冬寒徂夏暑者,必经春之温和,乃能至焉;自平原以至山巅,必经山麓之攀跻,乃能登焉。德之联邦,亦非能骤至。故今者大势,必自联合弭兵,立公议会,而后可积渐至焉。大势所趋已见,合同之运已至,其始似甚难,其终必渐至于大同焉。
联邦自小联合始小吞灭始:联合之始,万国遽行联合乎?抑各为小联合而后大联合乎?则必自小联合始矣。小联合之体,其始两三国力量同等、利害同关之邦联之,其后全地大国,成无数联盟国之体以相持焉。今者国事权在公民,利害至明,非若古者战国时之权在君相也,又不能以一二人之言议,因一二人之利害而变易之也。故均力均势、相持相等,无有一国能为混一之势。即强大如俄,****猛进,而民义既明,数十年内,不为民主共和,亦必成君主立宪之体矣。(吾作此在光绪十年,不二十年而俄立宪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