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气息越来越浓厚了。百花凋零,帘内寒气浸透了夹衫。四儿妃子的银吊子里煮着香气扑鼻的热茶,捧着一卷医书,不理会站在一旁的葱雪。葱雪也是极为知趣儿的,随其他女官侍立在一旁,一个呆头呆脑的小姑娘硬生生闯了进来,几个女官都慌了神。
葱雪自觉此时应该展露展露了,就上前一耳光打在那小女孩的脸上。厉声道:“好大的胆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冲撞了妃子,是你承受的了的么?”
四儿妃子的脸色登时拉了下来。其他几个女官也怔住了。她们都认识这个孩子,是四儿妃子跟前很有脸面的小钟格。
一个女官慌张拦住了葱雪,因为她是皇后身边的人,多少有些顾忌,就说道:“葱雪姐姐犯了忌讳了,宫女是不允许打脸的。”
按理说,宫里所有女子都是皇上的备用妃子,一张脸就是她们的前程,所以这个宫女女官不打脸,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只是这孩子不是宫女却是宫奴,就没人提过。
格儿顶着脸上那个五指山般的红印子,看了看葱雪,虽只有一眼,却把她的模样烙印进了心里。他跪下来,抽抽噎噎道:“妃子,我娘病的厉害,您给看看吧。”
四儿妃子一向在宫里名声是很好的,是一位好医的品德端方的女子,现在又得了皇帝的独宠,正是宫里炙手可热的人物。她听到格儿这么说,心里纳罕,钟家夫人虽然在掖庭里吃苦受累,身子却极好,没病没灾的,怎么小格儿这会儿子跑来了。她是个木讷的,自然不知道小格儿来寻她一肚子话看到外人在不好说。
“既是那样,我吩咐几个太监领你母亲来。小格儿这两天又长高了。”说着四儿妃子目光中隐隐有些闪光。钟大人生前和她父亲是故交,因为一道弹劾的折子落了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小格儿,是他的独苗,被花夫人使了个障眼法变成女孩儿才留了一条命。
葱雪看这女官竟因为一个小宫奴和自己说不中听的话,脸上有些说不过去。她肚子里有些闷气,就不愿在这里呆了,跟四儿妃子打了个礼,退了出去。
刚到院子里,就看见长公子抱了一个锦被,里面似乎还裹了个美人儿,一路冲撞着跑进了四儿妃子的院子。她心里登的一声,想起来如烟妃子和静涵公子的事情,停住了脚步,攥紧了纨扇轻轻回头瞟了眼四儿妃子的门,眼神里若有所思。
一个女官从屋里姗姗走了出来,打着漂亮的笑脸:“葱雪姐姐,怎么还不回去复命?”
“你家妃子,和长公子走得满近的么。”葱雪笑得温善。
那女官是个机灵的,听出了葱雪的弦外之音,怫然不悦道,“葱雪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家妃子一向安分守己,长公子虽是出了名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对我家妃子一向恭谨的很。”
又瞥了眼葱雪:“别的妃子风流事我也听过,我们妃子,谁敢烂嚼舌根,我可敢拼了命上前掌上一耳刮子的。”
一席话,说的葱雪更没脸了。她本来侍奉的那个如烟妃子,现在可是宫里出了名的第一风流。这女官是在讥讽她了。葱雪惹了一肚子气,拂袖回了未央宫。
长公子挟着一股子凉风进了华羽宫清心殿。珠帘琳琅,满地医书,小格儿倚着花架子转着眼珠子静静看着。长公子把被子打开,里面是一长发裹身的女子,细长的脖子上还有一道勒痕。
四儿妃子脸色大变,他也吓了一跳,这不是白妃么?
四儿妃子认识白妃,她只看着这女子面色发灰,竟像是气绝了!
“四姑娘,你快看看,还有的救没了!”长公子大声问着。
一句话惊醒了有些惧意的四儿,她出身显赫,幼时便与长公子经常玩在一处,所以长公子还按着以前的习惯叫着她四姑娘。四儿蹙了眉,大声唤着:“燕子莺儿,你们快去拿些酒和热水来。”
说着提着裙子跪坐在白妃跟前,拉出了她的胳膊,把着脉。
抬起头来时,酒水已经到了,四姑娘什么也不说,把白妃一身脏衣退了下来,用酒水用力擦洗着几处穴位,长公子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白色的袖子簌簌抖动,竟是急的。
燕子和莺儿跟着四姑娘耳濡目染,懂了点医术,看这情形,不用吩咐取了银针灯火。四姑娘把银针在火上微微燎了下,就在白妃身上施针。
过了一刻钟的样子,白妃气息就微微转了过来,面色也红润了,眼皮子下的眼珠,轻轻滚动着。
四姑娘吁了口气,瘫坐一旁,莺儿取了把扇子,轻轻为妃子扇着。她刚坐好,白白的眼睛就睁了开。见到长公子,泪水婆娑而下,用嘶哑的声音问着:“李崇山没事吧。”
长公子微微一笑:“没事。”
“我……逃出来了。”白白张张嘴,想要说出皇后家的事情。长公子略带深意的凝望了下窗子。明显不想现在听。
白白看到瘫倒在一旁的四姑娘,虽然不认识,但她身上的衣服品制自己还识得的。原来是个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