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富丽堂皇,车水马龙的太傅府,如今杂草丛生,门可罗雀,昔日荣光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一地尘土。
破败屋内躺着一位老者,老者白发苍苍,满脸死灰,跟前跪着一少年,少年年约十六,脸色苍白,身形消瘦,一身青衫,乃是秀才。
“先祖沈不凡乃开国功臣,位居太傅,深得太祖皇帝信任。沈家祖辈世代为官,辅助君王,乃是书香门第,现在虽然家道中落,但……”话未完,老者剧烈咳嗽,不时吐血,看的跪在地上的沈傲胆战心惊。
片刻,老者才停了咳嗽,脸上死灰之色更重,继续道:“但,但你不可妄自菲薄,当卧薪尝胆,奋发向前,考取功名,重振沈家门楣”
“傲儿明白。爷爷你好好休息,王伯去请莫神医,马上便过来……”沈傲双目满是担忧,劝道。
“你这孩子不似你爹,年纪小小便深知中庸之道,稳重自制。当年你爹若不是太过激进,不懂进退之道,也不会遭王汝明这无耻奸臣陷害,身死午门,累得沈家失了圣恩,差点连你这唯一的血脉都保不住。”老者满脸痛苦,似不堪回首。
“但有一点你要记住,吾辈读书人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老者老脸泛起不正常的红潮,让沈傲心急如焚,为何莫神医还还不到?
老者回光返照,越说越大声:”这太傅府乃沈家祖宅,就算穷死饿死,也不能让它落到狡诈小人手中,让先祖蒙羞。否者老朽就算死,也不甘心!”
“只要有傲儿一天在,绝不会让沈家祖宅落入他人之手。”沈傲咬牙发誓,双手十指刺入掌心。
“那便好,爷爷相信你能够做到。房契放在书房书架第三个格子。老朽愧对沈家列祖列祖,现在就去忏悔。可惜爷爷不能看你封侯拜相,重振门楣……”老者一口气用尽,溘然长逝,老眼圆睁,死不瞑目。
“爷爷你放心,傲儿定会重振沈家。”沈傲磕了三个响头,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悲伤愤怒……统统压下,这才站起身来,用青衫裹住满是鲜血的右掌,合上老者的双目。
杂乱的脚步声,进来一道人影,正是被沈傲派遣去请莫神医的奴仆王伯。
王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却不见莫神医踪影,显然未请到莫神医赴府医治,眼见沈傲孤立一旁,掌心滴血,下意识问道:“小,少少爷,太老爷他……
“爷爷他走了。”沈傲淡淡道,语气很平静。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王伯跪了下来,涕泪长流,死命磕头。
“王伯起来吧,这不是你的错。”沈傲扶起王伯,王伯不敢违抗,只能站起身来,然后他看到了一双眼,那是怎么样的一双眼眸,有如千年不化的冰山,彻骨寒冷,让他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心中却是一痛。
他重小看着沈傲长大,知道太老爷的离开对小少爷的伤害有多大,眼前这孤傲的少年又承受着何种伤痛和愤怒!
“王伯还得麻烦你帮我一起安葬爷爷。”沈傲请求道。
“这是,这是老奴的本分……”王伯惶恐道,却是泣不成声。
王伯旋即出去忙碌,购买棺材布置灵堂,,忙碌良久,灵堂布置好,老者身盖红棉被,被安置在灵堂中央,上面是沈家列祖列宗灵牌,因为银两不够,请不起法师超度诵经只能作罢。
沈傲守在灵堂一言不发,只是一直抄写《地藏菩萨本愿经》,水米未进。
一下午,已经堆起厚厚一叠,他掌心的伤口虽然经过简单的包扎,但长时间的抄写使得伤口裂开,一直不能愈合,一动便是撕心裂肺的痛楚,可他似乎毫无所感,依旧不停抄写,额头却满是冷汗,右手不住颤抖着,但字迹不乱,依旧工工整整,王伯看在眼里,又是心痛又是焦急,却又毫无办法。
王伯终究忍不住劝道:“小少爷,你休息一下,吃点东西。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太老爷在天之灵也不愿你这般。”
沈傲手不停,继续抄写:“我没事,王伯你不用担心。爷爷生前信佛,这地藏菩萨本愿经能够超度亡灵,还有三百份就够九千九百份。这是我唯一能够为爷爷做的。”
王伯还想劝说,只要望见少年眼中的坚定,却是说不出口,只能在心中无奈的叹息,继续磨墨。
“砰砰砰……”
门外突然响起嘈杂声,旋即进来几个人,为首之人贼眉鼠眼,一脸奸诈,瞧见此人,王伯脸上顿现悲怒,一旁的沈傲总算停了笔,站起身来,冷冷注视那为首之人,心中的愤怒有如火焰,熊熊燃烧。
这赵构乃是赵家的管家,赵家看上了沈家祖宅,被爷爷断然拒绝。
这赵家不但不死心,反而狗急跳墙,撕开脸皮,指示这赵构用阴险的招数逼迫爷爷,爷爷怒急攻心,才会一病不起,方才王伯去请莫神医,也是赵家从中作梗,使得莫神医不敢上府,爷爷才会来不及医治,溘然长逝看,此仇不共戴天。
这赵构此刻前来,定然不安好心。
“听闻沈老太爷过世,家主特让本管家拜祭。”赵构猫哭耗子假慈悲道。
“沈傲守灵在身,不方便迎客,不送。”沈傲死死压住心中愤怒,冷冷道。
“嘿嘿……”赵构皮笑肉不笑:“除了拜祭,本管家还有一事,沈老太爷曾欠赵家三百两白银,不知何时偿还?”
“赵构你无耻,老太爷何时欠你们赵家三百两白银。”王伯怒道。
“哼!”赵构冷哼一声,拿出一纸借据:“白纸黑字,有借据为凭,难道你们想赖账。”
沈傲拿过借据,上面确实是爷爷的笔迹,但所借这人并非赵家,而是陈铭鹤,陈铭鹤乃是爷爷世交好友,旋即他用看向王伯,眼带询问。
王伯说道:“确有此事,不过老太爷只借了三两而已。”
沈傲皱眉,仔细察看,果然发现三百两银处字迹有修改添加的痕迹,不用想,定然是赵构用了卑鄙手段从陈铭鹤手中夺了这借据,并且修改借据,把三两改成三百两,三百两白银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巨款,逼他以沈家祖宅抵账。
看赵构有恃无恐,明显是欺他年少,一旁的护卫蠢蠢欲动,显然一言不合,怕是会大闹灵堂。
沈傲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旋即道:“日期还有一个月,一个月后自会偿还。”
赵构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忍住,旋即恶狠狠道:“好,今日本管家暂且放你一马,一个月后若是不偿还三百两白银,别怪本管家不客气。”
赵构随即带着护卫离去。
“小少爷,这赵构分明修改借据,必须报官,主持公道。”主辱奴辱,王伯怒道。
沈傲脸色忽白忽紫,若不是沈家式微,岂能如丧家之犬,受此大辱,这赵构不过是赵家小小走狗,又岂敢这般颠倒黑白,栽赃陷害。
可恨他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忍辱负重,就算他学富五车,文能治国,高中状元,位及权臣,又能如何!
他沈家世代为官,忠心耿耿,其父位高权重,却因为小人陷害,圣上一道圣旨,便家破人亡,沈家三百六十五口尽斩午门,曝尸三日,那年他不过十三岁,亲眼看着昔日亲人人头落地,抛尸荒野,成为野兽腹中食。
若不是爷爷带着太祖皇御赐墨宝,跪在殿门三天三夜,才让皇上开了圣恩,免他一死,沈家一脉便彻底绝了。
昔日荣华富贵一夜尽丧,只余一杯黄土,满目灵牌,便只因一句谗言,一道圣旨,何其可悲,又何其可笑!
一个月后,他根本偿还不了,报官,可笑,官字两张口,县官早就被赵家买通,定然会偏袒赵家,指鹿为马,何来公道可言!
这书读来何用,既不能护家人安危,又不能报仇雪恨。
若他身负武艺,便可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将赵构斩于刀下,快意恩仇。
“啪!”
沈傲双目猩红,弃笔道:“王伯麻烦你将这方笔墨变卖,买一把钢刀。”
“少爷,万万不可……”王伯惊道,却是戛然而止,突然觉得眼前的少年像是变了一个人,有如笼中困兽,满是杀气,让他不敢违抗。
旋即他收拾笔墨出门,很快回来,手中多了一把钢刀,沈傲拿过钢刀,竟是割断黑发,跪在地上,吓得王伯要阻止却来不及,要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若是此事传了出去,沈傲便不能参加科考。
沈傲跪在地上,凝视沈家列祖列宗灵牌,一字一句道:“苍天为证,我沈傲在列祖列宗下发誓言,今日弃文从武,他日定尽杀仇敌,若违背誓言,有如此发!”
说完,沈傲一刀将黑发斩为两段,旋即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王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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