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千凝爬到断墙上端,头差点顶到农户家的屋檐,农户靠近城墙的房屋已被推掉一部分,垮掉的泥墙被人踩过,正好铺成了通往下方的路,她很轻松的跃到泥墙上面,顺着脚印往下走,朱见浚和一些护卫也跟了过来。
来到农户门前,这里也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看着他们走过来,原本喧哗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很自觉的让开一条道,路千凝没有心情顾及周围的人传来的异样眼光,径直朝屋里走去。
许家的人早被取下放在木板上,看到躺着的两个人,路千凝愣住了,不是因为他们的摸样有多吓人,而是她认出这两个人她昨天在王府见过,当时就想着他们一定遇到什么难事,才会在年关将近的日子哭丧着脸,本想去过问一下,却被语乔叫住了。这样一想,她的心更内疚了,如果当时她的心更慈一点,没有轻易放弃对他人的关心,也能有挽回的余地,但一切都是如果,永远改变不了已发生的事实。
“就他们两个吗?”路千凝问道。
“回莲妃,就只有他们母子俩,许氏的丈夫十几年前就病死了。”一个护卫回道。
“把他们厚葬了吧。”路千凝说完,看向朱见浚:“王爷,我想回屋休息一下。”
朱见浚揽过她的肩膀,轻声说:“好。”
越坏的事往往传得越快,这才有“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的说法吧,很快这件事就传到了万太妃的耳朵里,她把路千凝和朱见浚传了去。
去往太妃寝宫的路上,路千凝就已经心知肚明,母妃本就不待见她,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母妃正好可以借题发挥,顺理成章的惩处一下她。
不出所料,刚行过礼,万太妃就摆出一副非常愤怒的摸样,对路千凝呵斥道:“还不跪下!”
“母妃!……”朱见浚意图为路千凝说情,被路千凝扯了下衣袖,没有继续说下去。
路千凝咬了下牙,缓缓的跪了下去,她知道此时如果与不顺着母妃的话去做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况且不管母妃的意图何在,这件事她终究难逃干系,就当她是在跪死去的母子吧。
眼见路千凝没有任何反抗,万太妃倒是一愣,虽然路千凝每次在她面前也算恭恭敬敬,但她阅人无数,怎会看不出这个女子并没有表面所见那般温顺,不是个会任人摆布的人。“哀家一直觉得让你管理府中事务是个错误的决定,只是浚儿不肯听劝,现在可好,闹出了人命,这要如何收场?”
“母妃,这件事不能怪凝儿。”朱见浚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住口!你还在为她说话,之前你纳妃弄得满城风雨,已经引来颇多非议,现在长沙府所有百姓都对王府很是不满,充满敌视,皇上把长沙府交给你打理,你要怎么对你皇兄交代?”万太妃把矛头指向朱见浚,路千凝也弄不清她是真为此事生气,还是故作姿态。
“母妃,我是王爷,王府出了事,我应该负最大的责任,如果眼看您把所有罪责都强加在凝儿身上不闻不问,我连自己都无法交代,又何须对他人交代?”朱见浚铁了心要维护路千凝,母妃一向注重王府的声誉,这次的事情王府本身存在过错,再被有心人添油加醋一番,对王府声誉影响极大,母妃一旦认定是凝儿的责任,一定会重罚的。
“你……”万太妃显得更气愤,一下从座位上起来,指着朱见浚说:“你就这样帮着她吧!”
“母妃息怒,王爷只是心疼凝儿,无心顶撞母妃,此事确实是我的责任,与王爷无关,还请母妃责罚。”路千凝立马抢在朱见浚说话前开了口,要来的迟早要来,即便躲过了这次,难保还有下次,最近一段时间所发生的事让她看清楚并不是自己安分守己就能平平静静的过安稳日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平地起波澜。
“凝儿?”朱见浚有些不明白他极力的想要为她辩护,她却把责任往身上揽。
路千凝对着朱见浚微微笑了一下,示意他不要担心。
万太妃稍稍有所缓和,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身为一个妃子,若然犯错不究,日后哀家怎好管理其他人,既然你自己甘愿受罚,也就不能怪母妃心硬,就罚你到清源殿思过三月。”
路千凝差点问出一句:“您不是开玩笑吧?”,清源殿位于正东,是专门供奉祖上牌位的地方,平日里只有几个婢女打扫,多数时候寂静无人,进到殿里总会遐想连篇,夜里更是瘆人,要在里面呆上三个月,不得神经病也要无聊死吧。
“母妃,这是不是太重了?”朱见浚问。
“重什么?做错事的人就该受罚,只不过让她闭门思过而已,又不伤皮肉。”
“三个月太久了,您让凝儿一个人在里面怎么过?”朱见浚还是不死心,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代路千凝受罚。
路千凝也没再阻止朱见浚为她说情,毕竟三个月确实太长,她实在没有心理准备要在里面怎么度过。
万太妃思考了一下,说:“你如果真不想她受罚,哀家倒也可以网开一面,不过你得答应哀家一个条件。”
“什么?您说。”朱见浚脸上露出一丝欣喜。
路千凝却并不乐观,她从来不信天上能掉馅饼,迈过一个小坎,前面或许是更大的坑,也许那才是母妃真正想要达到的目的。
“纳妾,哀家人选都已经定好了。”果不出所料,绕了半天这才绕到了正题。
“不行!这两件事怎能混为一谈。”朱见浚果断的拒绝,他早就清楚路千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个性,如果纳妾就等于失去了她,况且现在他的心里也装不下其他的女人。
“怎么就不能是一回事?如果你一旦纳妾,也就不至于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她身上,自然不会把她宠上了天,哀家真的不希望王府的声誉毁在她的手上。”万太妃说出自己的道理。
听起来合情合理,不过在路千凝耳里却觉得是为了排挤她在强词夺理,敢情她为王府做了那么多到头来无功只有过,王府声誉受损也要全部赖到她的头上。既然要从这两条路选,她倒宁愿去陪死人牌位呆上三个月,路千凝深吸了口气说:“母妃不必再费心了,凝儿甘愿受罚,明日便搬去清源殿。”
“如果母妃没有其他事,我跟凝儿就先告退了。”朱见浚乍听母妃说出条件,就知道路千凝会选择前者,毫不意外她会如此回话,为人子,自是不能违了母妃的旨意,但他也想借自己的行动诉出对此的不满,话一说完就拉起路千凝往外走。
路千凝腿已跪得有点酸痛,初一站起有点不适,不过她也不想久留此地,跌跌撞撞的跟上朱见浚的脚步。
“你们……”万太妃气极,眼见儿子为了个女人和自己作对,她心里实在很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