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王爷侧妃,路千凝每天也得跟随朱见浚去给万太妃请安,自从上次万太妃提过秦楚儿的事,路千凝就有些害怕见她,总担心她会再提此事,弄得自己左右为难,好在每次请安都有朱见浚陪着,万太妃也不好直说,只能隐晦的暗示一下,路千凝也就装傻充愣,含糊的敷衍过去。
看出了路千凝的不自然,刚从太妃寝宫出来,朱见浚开口说道:“要不要我找个借口跟母妃说一声以后你就用来请安了。”
路千凝吃惊的看向朱见浚,就连她这个不懂规矩的人都知道给长辈请安是这个时代必须遵循的礼数,如果不是病得连地都下不了就没有理由不去请安吧,再说因为她的身份长沙城百姓对吉王府非议颇多,已让太妃很是恼怒,她若再找借口不去请安,估计太妃会更加记恨她,她笑了笑说:“你宠我也不用到这个地步,到时母妃又要责怪我没规矩了。”
“你没规矩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也就在母妃面前你还装装样子。”朱见浚好笑的说。
“难道你有王爷的样子吗?放着正事不做,就知道挑我的刺。”路千凝不甘心被他看穿,加以反击。
“我好心陪你反倒成了一种罪过了。”朱见浚知道路千凝喜欢占嘴上便宜,不是真心责怪,也就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走到一个比较陡的梯坎,他伸手扶了一下路千凝。
路千凝心里流过一丝暖流,深情的望向朱见浚,尽管他的举动有些过了,她又不是瓷娃娃哪需要这样呵护,不过足见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察觉到她的目光,朱见浚也回望了过来。
“哎呀!要长针眼了,大清早的就看到这羡煞旁人的一幕。”一个带着戏谑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的美好。
两人转向说话的人,是崇王朱见泽,距离朱见浚生辰已有一段时日,路千凝几乎快要忘了这位王爷的长相。
“路姑娘……哦,不对,现在应该称呼弟妹了,好久不见。”朱见泽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路千凝勉强的挤出一个微笑,福了一下道:“见过六哥。”她心里清楚这个笑容让人看起来一定很别扭。
“六哥怎么来了?”朱见浚神色很不自然,似乎不想看到朱见泽的出现。
朱见泽走过来一手搭在朱见浚的肩上,好像完全没注意到两人的神情,自顾说着:“七弟,你也太不够意思了,纳妃这么重要的事都不请为兄,要不是为兄正好找你有事相商,都被蒙在骨里了。”
朱见浚讪讪的说道:“六哥一向事忙,小弟怎好用这些琐事叨烦六哥。”
朱见泽面向路千凝:“弟妹,暂借七弟一下。”
“六哥请便。”路千凝微微颔首。
“凝儿,你自己回房休息一下,我与六哥先行离开了。”朱见浚说完对朱见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六哥请。”
望着两人的背影,路千凝隐隐听到朱见泽的声音:“为兄一直奇怪弟妹看着好好的,能有什么怪疾,原来是你要自己留着呢。”直听得她牙痒痒,敢情朱见浚在皇宫里已不是第一次诋毁她,即便是他出发点是好的,也不能往她头上扣屎盆子呀,哪天一定得算一下这笔账。
恨恨的走回寝宫,一个护卫来报:“参见莲妃,城门口有几个人求见,说是您的家人。”由于是侧妃,王爷赐号莲,意在“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莲者,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
家人?她在这里有家人可言吗?如果有,只能是路家的人,她顿觉可笑,为给所谓的哥哥娶亲将她卖去青楼不说,一年时间不闻不问,八成是看她现在做了王爷的妃子,前来巴结,这种家人有比没有更悲哀。
路千凝朝护卫挥了挥手:“你去打发他们离开吧,我不想见。”
“是,奴才告退。”护卫毕恭毕敬的领了命向外走去。
“等等,还是带我去吧。”她倒要看看这几个无良的亲人都长着怎么的尊容。
驱车来到南门,路千凝步下马车,看到门口除了站岗的护卫,还有三个人焦急的朝这边张望。她还未走进,那几个人就激动的跑过来想要拥抱她,被一旁的护卫拦住,她才看清是两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年龄在五十多岁,另一个男子三十左右的样子,三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说是乞丐也有人信,现在并非兵荒马乱之世,至于如此潦倒吗?
“你们是?”虽已猜到三人身份,路千凝却故意发问。
“凝儿,我们是你爹娘和哥哥呀,你怎么不记得啦?”路大娘几次想要靠近路千凝都被护卫拦着,只得站在原地,原本兴奋的表情黯淡下来,露出一丝担忧,不管女儿是真的还是佯装不认识自己都是一种打击,就算她做了王爷侧妃也对家里没什么益处。
“妹妹,你是真不记得还是不愿跟我们相认呐?哥知道把你卖到倚翠楼是我们不对,不过话说回来,不是有这么一出,你哪能认识王爷,有今天的荣华富贵啊,你不能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吧。”路虎说话直来直往,心里想到什么就像倒豆子一样一股脑说了出来。
路千凝气结,真是个不要脸的胚子,她现在还真不奇怪会被这样的人给卖了,敢情她现在还得感谢眼前的“家人”狠心卖了她,否则倒成了忘恩负义之人。她很想问一句:在她受苦受罪的时候他们可曾关心过?如今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便来讨巧卖乖。她强忍住怒气,说:“暂且不论我认不认得你们,我只想知道你们找我做什么?”
“凝儿,我们……”路老爹刚要开口,被路大娘抢了去:“凝儿,我们当初把你卖去倚翠楼实在是不得已,家里太穷,没人愿把闺女嫁给你哥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你就原谅我们,不要再记恨我们了。”
面对眼前三个有着血缘关系而又完全陌生的人,路千凝心情原本就很复杂,看到路大娘说得可怜巴巴的样子她心里有点触动,她没经历过那种贫穷,或许不能真切的了解他们的感受,但她还是觉得路家人这种顾此失彼的做法实在有些可恶。“说吧,你们找我有什么事?”路千凝问得直截了当,她觉得说得再多也不过是废话,此时她无法判断他们对她能有多少真情。
“凝儿,我跟你娘都老了,也没什么可求的,只望你能帮你哥哥在府上寻个差事,等他挣点钱娶个媳妇再生个娃,我们也就安心了。”路老爹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
“你们不是早就用卖我的银子为他娶了媳妇吗?还要娶多少?”路千凝无语,既然够穷了就该知足,娶了一个还不够吗?
路虎摆出一副厌恶的表情,不屑的说道:“别提那个贱人了,才过门几个月就跟人跑了,没被老子抓到,不然非打断她的腿不可。”
报应!这是路千凝的第一反应,短短时间她已看出路虎决不是个值得托付之人,哪个女人愿意和这样一个又穷又没品的男人过一辈子?不跑才叫傻吧。
“凝儿,你倒是说句话呀,凭你现在的身份为虎儿寻个差事不难吧。”路大娘有些焦急。
“很抱歉,我既没那个能力也不愿帮这个忙,从你们把我卖到倚翠楼那一刻起,我跟你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路千凝平静的说道,然后从怀里拿出一袋银子递了过去:“这里大概有四五十两银子,加上你们之前卖我所得就当是偿还你们二老的生养之恩,以后我们各不相干,你们也别再来找我。”
路虎赶紧把袋子拿过来,翻开数了数,很不以为然:“你现在是王爷的妃子,怎么这么小家子气,爹娘好歹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想这么打发了?”
“凝儿,你再考虑一下,你哥的幸福和咱们路家的香火全考你了。”路老爹并不放弃,继续央求道。
路千凝没有理会,对一旁的护卫道:“看好他们,别让他们混进王府。”说完快速走上马车,都不知道真正的路千凝在这样一个冷血的家庭是怎样度过的,不想再多呆一刻,她怕自己会失控得狠揍他们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