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意料之中
不远处，一个男生将另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生拽到了海边。
茵陈认出被绑的这个男生，正是她几天前还嘲笑过的陈瀚。只见他脸色铁青，神情张皇，虽然被捆得死死的，但仍然不住地在那人手上挣扎。
男生顺手就甩了他一耳光：“你给我老实点儿！”
“李峰，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学园长和理事长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害了他们，总有一天你会偿命的。”
李峰将还在喋喋不休的陈瀚掼在地上，然后慢慢从衣服后面掏出一把小巧的左轮手枪，拿在手里状似不经意地把玩，“偿命？我等着呢，哼！”
“为什么不像杀了他们那样杀了我，你不怕这样会暴露你自己吗？”
躲在礁石后的茵陈饶有趣味地勾起嘴角，今天的陈瀚和当日在众学生面前顶撞自己的莽撞孩子很不一样，今天的他尤其喋喋不休，尤其啰嗦，难道他是在等救兵？也还不笨。而那个男生……脑海中有一束光闪过，她想起来了，这个李峰就是那次动员会上，陪伴陈瀚去卫生间的那个人，好像就是前段时间才转学过来的学生……有意思！
侧头看过去，肖云柏没有注意到她的走神，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两个人，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紧绷着，这样的他就像是一头蛰伏待动的猎豹，正在寻找最佳时间捕获眼前的猎物。
“啊！”一声闷响伴随这陈瀚的惨叫让茵陈转回了注意，李峰给陈瀚的腿上送上了一颗小小的子弹。
李峰不屑地看了眼痛哼不已的陈瀚，“你以为每个人都有资格接受专业手术的吗？本来看你小子还有点利用价值，准备让你多活一段时间，谁让你长了点脑子，竟然能怀疑到我身上。最近你检验食物，也是为了防我吧？哼！”李峰又一次从鼻子里发出这个代表“不屑”的音节，“既然你不喜欢食物中毒，那么我就……”李峰举起枪，对准了陈瀚心脏的位置……
茵陈大大地咧开嘴角，原来如此，她也差点错看了这个陈瀚呢。
“砰”！“砰”！“砰”！枪声毫无迟疑地响起，没有因为茵陈的走神而有丝毫的延误，星光闪耀下，刚才曾发出硝烟反应的枪口此时朝着海的方向，中枪倒下的李峰惊愕当场，他持枪的右手手腕处，一个血色的洞口正汩汩向外冒着鲜血，看在茵陈的眼里却有了丝嗜血的快意，他的两腿膝盖处均多了一个血洞，和他手上的那个大小如出一辙。
陈瀚似乎被吓傻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而李峰则瘫倒在地，用仿若来自地狱的沙哑之声问道：“什么人！”
肖云柏把枪塞回腰间，才和茵陈从礁石后走了出来，李峰看见来人后，反而冷静了下来：“是你们。”
茵陈笑笑，那洁白的贝齿在月光的照耀下竟有些寒意，“我有些不懂你的行为呢，解释一下？”
李峰冷静下来后，身体也停止了颤抖，“我既然落在你们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你们别妄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茵陈，能帮陈瀚先做一下急救吗，李峰的事情让我来处理。”肖云柏在查看了陈瀚的伤口后说道。
“没问题。”她爽快的答应，因为她内心很是好奇肖云柏将会如何审讯犯人，会不会和她一样热衷于满清十大酷刑。
“茵陈？！”李峰的神情从最初的愕然迅速转变为一脸的惊惧，“你果真是……”
“没错！”茵陈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阻断他想要说出的话，看来这个李峰不简单啊，虽然说这个世上信教者无比多，但是真正了解这个世界组成的却少之又少，而能够确实知道其中具体情况的更是凤毛麟角，除此而外，能知道其中情况的就只能是同道中人了。
“落在你的手上，我还有什么话可说的……”李峰的嘴角就在此时溢出黑血，他的瞳孔放大，眼睛直直望着茵陈，似乎因为她才会死不瞑目一样，茵陈只是看了一眼他的死状，随即若无其事地转身将被她麻醉的陈瀚弄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陈瀚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记得自己的腿上明明被打了一枪，痛得死去活来，为什么现在伤口处除了阵阵清凉之外，再没有其他感觉了。看着眼前对他点点头的肖云柏以及一脸笑意的茵陈，他似乎又有些明白了。有这两个传奇似的人物在，他又怎么能够怀疑自己的伤口能快速复原的因由呢。
“这句话也是我想问的呢，”茵陈冲肖云柏眨眨眼，难得的俏皮，让肖云柏的脸部表情不自在了一下，“陈瀚，这个故事你能说给我听听吗？”
“当然。”肖云柏将陈瀚扶靠坐在刚才他们隐藏身形的那个礁石的前面，他才又缓缓开口道，“本来我也没有怀疑是李峰干的，因为这两起案件都来得太过突然，但当第二个罪案发生的时候，我无意中发现本来该在寝室的他不见了踪影。公寓上下，我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他，这个时候，我听见了那声惨叫——我想白月学园里的每个人都听见了那个声音，那么凄惨。后来才知道又是一起凶杀案。本来这两者之间我并没有划等号，只是在案件发生后，我发现李峰正匆匆地从公寓外面走了回来，神色间竟有一丝事情完成后的愉悦之感，以当时处处人心惶惶的气氛，即便是有什么事情成功了，也不会在那一刻有那样的表情。
“他回到寝室以后，径自走进洗手间，然后水龙头的水流淌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见他关上，我就觉得有些蹊跷，但我不愿意相信，李峰平日里虽然话很少，但是为人还不错，我怎么都不相信他会干出那么可怕残忍的事情，可是当我通过其他朋友得知，他和那个IT学院的死者曾有一段时间走得很近后，我曾相信的东西都觉得不那么可靠了。也许从没有遇上这样的人，所以我才会觉得有些害怕，以至于每次面对他时，我的态度都有些奇怪，我知道这样会让他起疑，但是我却无法让自己面对他时能够正常。果然，后来他开始怀疑我，并且设计下毒。
“幸好遇见了肖老师。”陈瀚一脸感激地冲肖云柏露出一个带着劫后重生的笑容，“他早就发现了我的心不在焉，然后来问我情况，我一直都很佩服肖老师，所以就把一切都告诉他了。”
“所以我让他之后的每一顿饭，都尽量是在自己眼皮底下做出来的，就算不是，也要查一下毒，我们有一种银针上面淬炼的是特殊的化学试剂，很多毒物都能被检验出来，我就拿给他了。也因为他提供的情况，所以让他故意落单引李峰上钩，但没想到这个李峰还是不够沉着，比我想的还要快下手，如果今天我不是和你来到这里散步，陈瀚只怕凶多吉少了。”说到这里，肖云柏转过身去，对陈瀚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我差点害了你。”
陈瀚大气地将手一挥：“安啦，我没事，肖老师我绝对相信你的。”
茵陈不敢恭维的撇撇嘴，人类就是这样没有长大脑的动物，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命托在别人手上，最后还要装出一副无条件信任的模样，虚伪！
肖云柏察觉到她的这个小动作后，无奈的一叹：“走吧，我们送陈瀚回去。”
送陈瀚到罗弗寇的公寓，让罗弗寇将陈瀚保护起来并派人到沙滩善后之后，茵陈才和肖云柏离开，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肖云柏缓缓开口道，“其实在我检验第一具心脏失窃的尸体时，无意中在空空的胸腔看到几丝医药用的棉絮而上面没有沾染血迹，所以我推测应该是凶手留下的。而身上能不经意间留有医药用棉絮的人最大的可能就是医学院的人了。那天躲在窗外偷窥的人和引我到赤月书馆附近的人，应该都是这个李峰无疑，他的身手其实非常快，所以那天我才没有逮到他，只是不知道他做这一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的声音没有预想的那种解决完事件后的轻松，相反带着几分沉重。
“李峰原名叫肖立峰，是肖恩手下的NO.1，真是让我有些失望，原来肖恩的手下不过如此，我当初还以为有多厉害呢。”茵陈在长久的沉默后首度开口道。
“……”
“你知道为什么他会对那两个人下手吗？”
“为什么？”肖云柏的声音低沉，没有往日的精神。
“因为他们和你一样都来自同一座城市，他们和你的经历很相似，……甚至于，他们是连你都不知道的另一组‘猎鹰’的成员。”茵陈悠悠亮出真相，本来不想告诉他这些，因为这一切的信息也许会让他联想到一个他不愿意接受的结果。但是，眼前有些消沉的他让她非常不适应，所以她毫不保留地将之前调查的结果和他分享，仅仅是希望他能流露出一些平日里的样子。
只是……
“……”肖云柏仍旧沉默不语。
这样的他让茵陈有些莫名的恼火，事实都摆在眼前了，难道他还要继续维护那个可能带给他伤害的兄弟？！
“你——”茵陈想要说的话，被肖云柏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他紧紧地将她拥在怀中，不留一丝缝隙，坚实有力的双臂牢牢锁住茵陈，她甚至感觉到他在发抖。
许久，当茵陈终于快要透不过气来，准备出声抗议的时候，肖云柏稍微放松了手上的力度，只是仍然没有放开她，他埋在她的发间，闷闷地说道：“从来，我都是‘猎鹰’里最出色的，人家需要练习十遍百遍的，我只需要一遍就可以学会，所以我不用吃那个药也最受首领器重。只是首领一直都把我们当成工具一样看待，因而他们忘了估计人的妒忌之心，他们不知道当我进入‘猎鹰’之后的第二年，就开始被大家孤立，很多需要双人或者多人才能完成的任务，我竟然找不到一个同伴，这样的结果就是我完成不了任务，还会因为我的交际能力被首领处罚。
“肖恩就不一样了，他是‘猎鹰’里第二个不用吃那种药的人，我们两人的成绩往往高出第三名上百分，而我和他的差距往往只有一两分而已，但是他却没有被其他队员孤立，他在他们当中混得风生水起，如鱼得水。我以为他也会和他们那样对我，但没想到的是，是肖恩第一个接近我，和我一起完成任务，还带我打入‘猎鹰’其他队员之间。慢慢的，他们开始接纳我，直到现在。
“所以不管是你，还是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说肖恩背叛了‘猎鹰’，背叛了所有曾经与他成为朋友的人我都不愿意相信，那样一个开朗、善良、义气的人怎么可能会背叛我们。即使现在一切罪证都指向了他，我仍然不愿意相信。”
茵陈身体软了下来，她的柔荑慢慢地拍打在肖云柏宽阔的背脊上，“我懂你的感觉，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人都会有误入歧途的一刻，你不能不接受肖恩也有可能会因短暂的利益而误入歧途？”茵陈暗讽自己这个常常诱惑人“入歧途”的人也会有普度众生的一刻，“如果你真的在乎这个朋友，你就不应该逃避他曾经的错误，你更该正视他的错误，然后将他导回正路。据我所查，这个肖立峰是他的暗线无误，你何不由着这条线索查个清楚呢。”
他在某些方面真像个傻子呢，肖恩的目标明摆着是他，他是不愿意承认，还是真的没想到呢。
“谢谢你。”肖云柏抬起头来，他看着茵陈的眼睛，诚恳地说道。
知道这一声“谢谢”里包含了太多的意思，茵陈含笑接受，但是……察觉到不远处的脚步声，再看看明显还沉浸在回忆中的肖云柏，茵陈嘟起嘴巴，状似不满地撒娇道，“我是你女朋友，我为了你做一切事情都是应该的，你怎么和我说这样见外的话，你再这样说下去，我真的会生气哟。”
肖云柏一愣，随即也配合地以手指挑起茵陈的下颔，然后深情款款地说了一句：“有你，我真的觉得自己收获了幸福。”说完，就朝着她饱满丰润的樱桃小口吻了下去。
不远处，一个暗影看着这一切，手牢牢成拳，但最终什么也没有做，就愤愤然离了开去。
肖云柏却并没有因此停住动作，茵陈结结实实收到一个有着无限暧昧的吻，最后她只得气虚地倒在肖云柏的怀里喘气。
而肖云柏只是冲她坏坏一笑后，才看着暗影消失的方向面带决绝的说道：“如果一个人坠入魔道需要另一个人的救赎，那么我愿意成为那个救赎之人！”
茵陈推开他的怀抱站直身子，也看向暗影消失的方向道：“等着吧，一切都快结束了……”
日子一如既往，那天的事情，以及沙滩上的尸体并没有被人掀起风浪。茵陈仍然做着她的逍遥理事长，肖云柏继续他的园丁事业，李宇还是当他的客座教授，张燕燕执着地为了得到肖云柏的一个微笑而努力。
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改变，但某些地方又好像不同了。
茵陈对肖云柏的态度不再夹枪带棒，看着他时多了几分真诚；肖云柏对茵陈的态度还像从前那样温和，只是渗入了更多的暖意，他的神情多了很多从前没有的坚决；李宇在课下的活动，明眼人都看出是以茵陈为中心；张燕燕依旧是在肖云柏的身边跑前跑后，只是多了些令人哭笑不得的小伎俩，她看茵陈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敌意，怎么都掩饰不住；白月学园也在贝布雷斯将凶手公诸于众，并提供了证据之后恢复了往日的和平。
WOT3658制剂程序被盗的事情，梦境的事，封印的事似乎都停滞不前。
所有的所有都被秋日的落叶掩埋。
直到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晚上，茵陈洗完澡正准备上床休息，窗子那里传来的骚动声让她顿生警觉，靠过去一看，她的眼珠子差点掉落地面：天啊，谁来告诉她，她是否已经身在梦境中？
只见肖云柏神情痛苦地靠在她楼下的墙上，不停地大口喘气，秋日的晚风不能说是不凉的，但是他却只穿了件白色单衣，在寒风中瑟瑟摇曳。
他受伤了？谁竟然能够伤到他？
心里虽然还在分析着各种可能，身体却更直接地朝楼下跑去，打开门，一阵强风朝她猛烈袭来，将她来不及换的浴袍放肆地搅动。她顿了一下，脚步仍是毫不迟疑地来到肖云柏靠着的地方。
当她来到肖云柏身旁时，更是看清了他无法掩饰的难受神情，额头上冷汗点点沁出，鼻尖、下巴都是；他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就像一个高烧病患该有的模样一般，看见她的来到，肖云柏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动了动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茵陈脸色铁青，她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只是神色严肃地将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然后左手揽住他的腰，让他那过于发烫的身体紧贴着自己，慢慢走进屋内。
当茵陈将肖云柏安顿在她唯一的那张床上后，才开始为他诊断病因，慢慢的，茵陈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她发怒前的征兆，果然，还没等肖云柏休息过来，她已经凉凉开口了：“既然湘女有意，你又何必拒绝？”
肖云柏苦笑道：“或许在你心里，男人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可以分开，但是在我心里，这种事只能是和我最爱的女人。”
“哼！”茵陈冷哼，“说的好听，如果你的决心能表现得更强烈一些，让人家知道你这个名草有主的男人绝对不会去理睬路边的野花，人家张燕燕会给你下春药？！”说道最后，茵陈的声音不自觉的拔高，她的怒火在这一瞬间也一展无疑，但却出乎意料的让肖云柏之前的痛楚减缓了许多。
他浅笑道：“对不起，是我错了。”
茵陈也察觉到自己刚才情绪过于失控，她想起了他们只是曾经的“契约上的情侣”，所以她不自在地避开他灼热的视线：“给我说对不起干什么，我又不是你的谁。倒是你在中了春药以后，现在还能如此冷静，‘猎鹰’果然有两把刷子。”
肖云柏苦笑：“相信我，‘猎鹰’里的确有不少特效药，但恰恰没有解春药的，现代有那么多人不惜花大价钱去买壮阳药，春药从某种方面来说刚好是他们梦寐以求的，这样的药就没有多少人认为是毒，又哪来的解药。”
茵陈哑然，当肖云柏抑制不住的低喘声传到她的耳朵里时，茵陈的脸在刹那间红了个通透，而这样的她在床头灯柔和的光线照耀下是那么的迷人，肖云柏按捺不住咽了口唾沫，正要开口，却被茵陈突兀地打断。
她假装镇定地对他说道：“这只能说明‘猎鹰’能力还不够，你等等，我去拿药箱，我想我可以解开这个。”
正当她起身准备离开时，手上传来的滚烫触感让她的心猛然一跳，“别走……”他的嗓子现在已经沙哑，却更像是带着魔鬼的诱惑，让茵陈失去了甩开他手的能力，“难道你对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茵陈一下子失去了反应的能力，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软倒在肖云柏的怀里，接受和他唇齿的纠缠，她一如青涩的少女般毫无反抗地接受他的侵犯，直到肖云柏猛然推开她。
茵陈暗地里唾弃自己的意志不坚，恨恨瞪了一眼肖云柏，然后匆匆转身离去。
在药箱里翻着药的茵陈心里却像灌了蜜糖一样：他在尊重她，并没有因为自己被下药的原因而罔顾她的意愿做出些不好的事。
而此时在带着茵陈气息的大床上痛苦煎熬的肖云柏心里也甜丝丝的：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能感觉到她对他正如他对她一样，已经放不开手，她一直都像是一尾找不到归属的浮萍，但是他知道，她已经逐渐开始习惯有他的陪伴。
“去泡冷水澡，这样药效就会很快消失，去之前把这药吃了。”扭扭捏捏拿着药和水，茵陈嘟哝着，肖云柏促狭地看了她一眼，爽快的用水和着药咽了下去。
“我去浴室了。”就像是刚刚识得情滋味的傻子，肖云柏就是不由自主地想笑，嘴角眉梢抑制不住的笑意，幸福地冒着泡泡。茵陈也没高明到哪去，一直自诩为社交场合最诱人的玫瑰，此时也像是刚刚坠入情网的小女生，一脸的红潮久久褪不去。当她的视线接触到沙发椅背上为肖云柏准备的浴袍还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时，茵陈回过神来。
她冲浴室里叫道：“先别忙脱衣服，浴袍你忘记拿进去了。”
“知道了，麻烦你送进来好吗？”他的声音较之刚才已经清朗许多，茵陈不禁暗自喟叹她刚才不知道已经发呆多久。但一想到此时，他可能不着寸缕，她又犹豫起来。
“你……你先把衣服穿上，我再帮你把浴袍送去。”
“呵呵……”浴室里传出肖云柏的低笑，他颇为无奈地答道，“我只需把门开一个小缝，够你将浴袍递进来就好，又没让你完全打开门看清我整个的模样。再说了，你看我的日子还长着呢，不在意这一时半会儿的。”
肖云柏难得的戏谑语气让茵陈慢慢淡去的红潮再次占领整个脸颊，她狠狠地挤出几个字：“知道了。”
茵陈有些紧张，拿着浴袍的手在微微发抖，但当浴室的门打开一角时，她还是听见自己的心跳很不争气地加剧了，肖云柏带着水滴的黑发伸出门来，带着欣赏的目光盯着茵陈不放。她受不了自己如此被动的模样，猛然抬起头来，大叫：“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她的话语因为眼前看到的景象而有了短暂的停顿，她脸色的红晕被一片惨白替代，肖云柏不明缘由地看了看她，又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仍然不得原因。
“茵陈，你……”肖云柏担心地开口询问道。
“没事，我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你赶紧去冷水里泡着吧，张燕燕给你的这个春药药效不小，不能掉以轻心。”说完，茵陈就转身离开，再没看他一眼，肖云柏心知不简单，可现在的情况也容不得他分心，他只得叹口气，将浴室门合上。走进浴缸，闭上眼，肖云柏揉了揉太阳穴，为什么每次他和她的关系要开始接近明朗时，总要横生变故。
相似的感慨同时涌上茵陈的心头，除此之外，巨大的恐惧淹没了她。刚才的她看到了肖云柏无意中露出的上半身，她看到了他心脏的位置漆黑一片，……普通人看不见的那一片黑在她看来是如此的刺眼。在几个月以前，或许她会因为看到这漆黑的胸膛而雀跃不已，但现如今，她却想大骂出声：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在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除了六个伙伴之外比较欣赏的男性时，所谓的“命运”却要来告诉她，这个男性会被她刺一刀，除非她不顾自己的使命。但这绝对不可能，对路西菲尔陛下的忠诚让她唾弃自己准备放弃的想法。
是的，她看到了木星天的祭品——肖云柏的心脏，或者说是维持肖云柏心脏跳动的那颗名为“亚帕奇之泪”的黑曜石，但二者之间并没有多大区别，因为如果事情真如她所料的那般，那么肖云柏的心脏跳动完全是靠“亚帕奇之泪”的帮助，失去了“亚帕奇之泪”，就意味着心脏不能搏动。
他的确不像塞弥尔或者菲里斯需要的祭品那样是整个人，但是又有多大区别，一个人失去了心脏还能活吗？
茵陈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中无法自拔，她甚至感觉到眼泪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胸口处慢慢开始溢出比之前几次来势更加汹涌的痛感，撕心裂肺，几乎将她五马分尸了般，一幅幅仿若万年之前经历过的画面，如幻灯片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划过，她的脑海中似乎抓住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得到，最后她的眼前一黑，终于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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