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陈通带着医官，还让陈通买了些米油肉等一些生活用品，在房东的带领下，来到了那个小孩子住的地方。看到他正将今天拣来的馒头和菜叶炖在一块，热热的喂他娘亲吃。他娘瘦得简直跟个骷髅架一样，横在洞里，身上还有难闻的腐烂的味道。
他娘说：孩子，你也吃！
那小子咽了咽口水说：你吃吧，我不吃，我在街上吃过了。
他娘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我从来没有见过陈通哭，他也流了眼泪，嘴里故意狠狠骂着：这臭小子。
我仰着头吸了吸鼻子，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强装着笑嘻嘻地说：小馒头，你还蛮孝顺的嘛。
看见我们这么多人过来，他很警惕的像个狼崽子一样护在他娘身边，还从他娘床头抽出一把刀。
陈通说：呵，臭小子，还有刀？
房东吼到：臭小子，你做什么？这几位好心的小爷来瞧你娘了，还带了医官帮你娘看病呢！
陈通与郭峰赶紧的将米油肉等东西放在一边，他们根本就没有屋，那个山洞只够他娘俩儿挤一块，连放米的地方都没有。我叹了口气说：小馒头，你娘在这里看病怎么方便？不如搬去跟我们一起住吧？
这小子，哦，不，小馒头，我新给他取的名字。很警备的盯着我说：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我不认识你们！
昏！我都想动手打他了，难得我好心一回，发发善心想帮助他们，没想到他竟然怀疑我！
陈通咳了一声说：当然，我们也不是白帮你们的。这样吧，你跟我们住，我们帮你娘看好病后，你和你娘就给我们四公子打工抵债，你呢，给四公子当个书童，你娘就专门侍候四公子生活。先扣你一年工钱，你看如何?
小馒头还是不同意，房东在一边说：你小子倔没关系，你忍心看着你娘病下去？都说了是打工抵债了，又不是施舍你，你还清高个啥？
还是房东了解他，事事都拿他健康做幌子，这小子果然就为难了。想了一会儿冲我到：那谢谢公子爷了，不过先说好，我们不卖身为奴的。
我用力啪了一下他的头说：知道啦，臭小子，就你最金贵。
说着我让几个人找了个木板来，将他娘抬了回去。
他娘看影子倒是个难得的美人儿，不过竟然瘦成这样，据说是中了毒，不知道是谁会冲这样的一对母子二人下毒。
医官查了半天，脸色越来越凝重，然后摒退众人，告诉我，说这女人中的是武沙国才有的胡兰草毒。武沙国？
看到医官惶恐的脸，我迷茫了。怎么跟武沙国扯上了关系？难道小馒头和他娘不是中土人？
医官说：四公子，还有一事也很蹊跷，胡兰草毒是慢性毒，量少是用来治病的，但是产量少，所以价格很贵，只有贵族才用得起。
我想到那小子誓死不跪的样子，心里更加怀疑了——莫非这小子还是什么落难贵族不成？
我问医官有没有治愈的方法。医官说：有倒是有，不过这毒中得慢，发作也慢，会慢慢让人从内烂到外，慢慢死掉。治愈也慢，需要从外慢慢治到内，需要泡在药缸里。
我说，那赶紧让人准备缸，泡着啊？
医官说：目前还不行，她身上还有很多外伤，伤口都烂掉了……………
真是作孽，不知道这对母子得罪了什么人，竟然遭到这样的毒手。问那个臭小子肯定是问不明白的，只好着了医官好生治着，先治外伤，再去毒。又塞了他不少银子，还威逼利诱，说如果他敢把这件事说出去，就杀了他什么什么的。
武沙国与中土天朝世代为敌，自上次被我抢了和谈金后，差点没有再打起来。武沙国的边防驻满了驻军，好像随时都在等候时机攻到天朝。
而黑城是最前边的地方，如果武沙国要进军中原，一定会踏平黑城。
再加上这么多闲得快要发疯的人们，如果让他们知道这里混入了武沙国的人，信不信他们会把小馒头和他娘给一块肉一块肉切下来煮了吃肉喝骨头汤？
我相信给的那些钱加上利用虎爷的名头威逼利诱，这医官也不敢说出去。
为了照顾小馒头的娘，我特的找虎爷在他的青楼里买了个比较干净的丫头照顾着，毕竟我们现在都是男人，不大方便。
开始花虎爷的钱，我还不好意思。后来陈通告诉我，虎爷老奸巨滑，不会白白帮我的。南宫燚早都私下买了批虎爷急需的兵器及武装设备给他了，并且同意，将来无偿向他提供所需兵器，用来管制黑城。
所以我在这里享受了非常好的待遇，住进了小院，还有专门侍候的人。
安顿好一切后，陈通他们就要走了，回京向南宫燚述职。
走的前一天晚上，我们都喝了不少酒。
陈通借着酒意说：九姑娘，你放心吧，三爷不会让你在这里呆得太久的，他会接你回京的。
我苦笑：我当然知道，南宫燚一定会接我回去，但是我能回去吗？
默默地灌着酒，陈通像是看懂了我的心思，问我：九姑娘，你是不是不想回京？
我说想回，怎么不想回？我做梦都在想回京杀了姓王的老贼。
陈通说：你知道的，我说的不是报仇，如果你大仇报了，你还会回京城吗？
我盯着陈通，他年纪比我小，但是自小在战场磨砺，有着不一样的成熟和稳重。在他和他哥哥眼里，南宫燚就是天，像神一样被他们崇拜着。据我所知，在军中众多年轻的将领中，南宫燚的呼声很高，做为实干派，他的能力要比太子的昏庸无能受欢迎多了。
南宫燚虽然主管大理寺，但是私下谋臣也有不少，我听叶叔说，南宫燚的心远远不止做个贤王！而陈氏兄弟就是他很得力的助手吧？
我反问陈通：弟弟，那你说，若我大仇得报，我能去哪里？如果我回京城，纠缠就会永远不休。
因为我大仇得报，肯定是亲手杀死了王太师，甚至包括当朝昏君——我不是没想过杀了那个老不死的，替全家报仇，必竟下指意斩我全家的是他。
如果我杀了南宫燚的岳父和亲爹，我还回京城做什么？跟他双宿双飞？若我们有了孩子，孩子问我，我爷爷呢？我说被你娘我杀死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啊！
陈通想到这里也一身冷汗，我说:那好吧，先不说这么长远。就说我报不了仇。我回去跟着你们三爷。你们三爷现在是除去太子外，最受人重用的皇子，我年少时跟着他几年，都惹得朝中对他非议很多，若以后我还跟着他，你信不信皇帝老儿直接撵他出宫，贬他为庶人？那你们三爷呢？你们呢？你们共同的大事，共同的事业呢？
事情说到这里，陈通不可能不懂。我知道他们兄弟是南宫燚能够信任的人，他们也会知道，我是最懂南宫燚万仗雄心的人。
陈通走的时候，问我，有没有什么话要托给南宫燚。我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要说的，无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有的时候，我会想，如果这辈子没有遇上他，没有遇上小四，我现在该是什么样子，早都随爹娘一起被砍了脑袋，或是早都死了几百次了。
按照南宫燚的安排，在黑城我除了要帮助虎爷处理各种帮内的事务外，还要跟着他学习武艺。
虎爷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差了，他拖着一口气在等孙女儿郭若仪来看他。我想在黑城这些年虽然做个土皇帝比他在京城当土匪头子更威风，但是三十多年没有见到家人，而且知道家人在京城被他惹下的仇人杀得只剩下一个孙女儿，这种煎熬的痛苦很难受吧？
随着他的病情起伏，黑城暗涌着一股蠢蠢欲动的空气，压抑得令人几乎窒息却心惊胆战。不仅那些犯人们在等着虎爷死后，谁当家做主，连府台大人都有点欣喜得按捺不住，不时的来探望虎爷，看他几时归天，自己能够重新做大。
虎爷哪里不明白？看着他三番五次来探病，都装出一副精神很好的样子，想糊弄过去。
我每日里跟着教头练练武，虎爷精神好的时候也会在一边指点的。我尽心尽力的学着每一招每一式，虎爷时而点头赞许，时而皱眉叹息。
我问过他为什么。他总是叹气说：我知道想劝你放弃报仇很难，但是一个将仇恨挂在脸上的人是永远报不了仇的。
我知道他觉得我将报仇太当回事，每天吃饭走路睡觉都在想着这两个字。但是他真的不明白，这种被仇恨压住得感觉，连梦里想到的都是这两个字。
渐渐的我发现一件事，不仅我咬着牙为了报仇，狂练功夫，小馒头这家伙好像比我更有深仇大眼一样。白天他跟着我去学功夫，我在练着，他在一边看。晚上回家，我们都睡了，他就爬起来在后边的空地上狂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