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郭鸣死了!
意外。
谁也没有想到,地上一块青砖,竟然就要了他的命。青砖巅斜牛车篷,东郭鸣摔出车门,好巧不巧,撞到枪尖,一枪穿脖颈,惨死。
尸体没有人敢动,良二跪倒在地,低头哭泣;这不止是在哭东郭鸣,更是在哭他自己,自己给自己提前哭丧!东郭家来人,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不是他不想畏罪潜逃,而是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东郭家族有大能,擅长《连山》先天测算,根本就无法逃脱追杀。
摆卖兵器的摊主,更是不敢挪动一步。作为一个平民,修为不入先天,在包围的城卫队眼中,与一个蚂蚁没有多少的区别。逃,就是畏罪,就是坐实杀人凶手,最终累及家人。人到中年,生意人,谁也不傻;犯不着担这个责任。更何况,这人是自己撞到枪口上,怪不了他。
不到片刻,妙无舍馆前来了一队城卫,整个现场立即被封锁起来。
“你们,你们,还有你,你,谁也不准走,都给我站好。”
“说,王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身披铠甲的城卫,面色严肃的问这兵器摊摊主。
城卫丙分队伍长柳痕,现在也是十分的郁闷。这样的事情,早不发生,迟不发生,偏偏就在他当值,就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发生了,而且还是在现在这天易大会即将举行的紧要关头;头痛,无比的头痛。
“城卫大人,真的不关小人的事啊。事情是这样子的——”王豹不敢添油加醋,照实将发生的经过说了一遍。不是他不想将这件事的全部责任推卸掉,而是,这么多的人在这里,都现场在看着,只要稍稍有不当之处,他就是嫌疑,就得死。实话实说,才是最好的保护自己的方法。
“你是说,这位公子是自己撞上你的枪的?”柳痕皱眉。
“是的。”
“你是说,在这位公子撞上枪尖之前,楼上泼了一盆凉水下来,正好泼在了这位公子的身上?”
“是的,柳大人。”王豹道。作为在中阳城南街摆摊十年的老摊主,哪里会不认识他这个南街城卫伍长?
“这么巧?”
“柳大人,这个,我,我到现在也是不敢相信。可是,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子。不信,您问在场的各位。”
“真的?”柳痕说着,目光看向了身旁的其他摊主。
众人点头,没有人出声。现在是非常时刻,这时,谁也不希望被这个伍长给盯上。
“你看清是从哪层楼上泼下的水吗?”
“大人,小的当时实在是太惊讶了,没有看清。”王豹道。这事情,不但是没有看清,就是看清了,也不能说。能在妙无舍馆下榻的人,哪个不是大人物?这栽赃,对于他这样子的小贩子来说,与找死没有差别。更何况是没有看清呢?
“那你们,”柳痕再次望向了在场的其他商客,道,“有没有人看清?”
没有人回答。——谁说谁倒霉,谁说谁被城卫盯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人愿意找倒霉。
柳痕举头看着面前这九层高楼的妙无舍馆。
***
“好,死得好!”
中阳城城守府大堂,长长的一个檀木圆桌,围坐着十二个人。
正北豹皮椅上,坐着一名老者,宽袍长袖,高额骨,长下巴,方脸扁嘴,不动声色的听着下首的一个身着绿袍的中年汉子说话,许久之后才道:“子成,东郭家在我这里死了人,怎么变成了好事呢?你倒说说。”
“大人,此次天易大会,我们不是正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吗?我夏子工的看法,就是全面排查,将所有可疑之人全部监管起来,甚至是直接打入大牢,等风头过了,再放出来。这样子,整个中阳城就在我们城守府的掌控中了。这个提议,我依旧坚持。而排查的最大难题,就是因由。现在,有人死了,而且还是东郭家族的嫡系子弟,这件事不但不会给我中阳城治理抹黑,反而是给我城守府实现全城的排查送上一个没有人可以异议的正当理由。——大人,如果您同意我的主张,那,我们城守府就不但能够掌控整个中阳城的局势,同时大人也趁此机会送给了东郭家族一个人情。有了这个人情,大人,您想再进一步,争夺连山城城守,也就会争得东郭家族的支持。”
“排查,理由是有了。不过,子成,这件事要是真的做下去,特别是监控,怎么解决?还有,人员配备,如何解决?”老者道。东郭家族人情的事,他轻易的淡化了过去;作为长,要的就是做决策,决定出大方向,细节问题,就是手下幕僚的事情了。
“大人,明轩兄、良既兄、承偳兄,可都是大人的膀臂啊!”夏子工道,“这件事情,恐怕要问明轩兄他们几个了。”
听完子成的话,老者就转头看向左右两边的武将,然后,眼光定在左首第一位的中年大汉脸上,道:“明轩,你怎么看?”
“大人,”中年大汉立即站起身,抱拳道,“我赞成夏幕的提议。排查,最快最直接,也最有效。我们以前不敢大范围的做,就是因为没有正当理由,怕引起骚动。私下调动细人(注:细人,即特工。),重点盯住外来可疑之人,但是效果还是不太好。特别是妙无舍馆这块,外人一住进去就不见出门;可疑性最大,却没有办法排查。”
“良既,你说。”
“我也赞成。人手上,我们可以抽调部分精明的城卫。敢在天易大会上捣乱的,没有一个不是高手,普通的城卫根本就拦不住他们,不如分出部分人出来,做细人之事。”
“好,就这么做!明轩,具体的事情,就由你来安排吧。”
***
在南街丢一块青砖,有秘密吗?
没有。
只是丢一块青砖,这么简单?
是。
刑天清楚的记得,他恩公大哥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做最后一次乞丐,丢一块青砖!原因,他刑天问了,但是恩公就是这么的回答。
家,他和阿妹终于有了家了;就在中阳城西的那个山脚下,就在恩公大哥常末住的那三间茅草屋。他刑天,还有他阿妹刑泠,终于翻身了,终于不用再低三下四,终于再也不用乞讨了。
丢青砖,那是大哥在前夜就划定了地点的;标志,就是那里堆了一层厚厚的尘土。
甚至丢砖的动作,他们事先在茅草屋,也是反复的排练了数十次,百次。虽然他刑天慢慢的开始觉得有点嫌烦,但是出于对恩公的敬重,他没有问;只是照做,直到恩公满意。——恩公的说法,手熟了,就能生巧,就能自然。同时,恩公更是说,你越是不知道丢青砖的原因,就越是能够显得随意,显得轻松,显得自在。
丢完青砖,刑天就带着阿妹回到了茅草屋。
“大哥,我们回来了。”
“好,好。阿弟,阿妹,你们做的很好,非常好!”常末走到刑天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咦,常大哥,你怎么知道我们做好了呢?你也过去看了?”刑泠睁着大眼,奇怪的问。
“嘻,你常大哥,会神算!”常末故意神秘兮兮的说。
“大哥,你为什么要我和阿妹去南街丢青砖呢?你不是说,回来就告诉我们吗?”
“杀人!”
“杀,杀,杀人?”刑天一惊,同时也带着不解语气,道,“丢青砖在地下,大哥,也能杀死人?”
杀人,刑天这些年当乞丐,也是见得多了;从巫族到人族,到处都是在杀人,在死人。但是,要说丢一块青砖在地上,就能杀死人,打死他也不信。
“不信?”
刑天摇头;刑泠也是摆头。
“杀我的那个仇人,现在死了!就是庠馆中的那个庠士,东郭鸣。丢青砖,就是要他的命!”
“死了?”刑天心头一震。这要是真的,那,那——神算。连我们刚从城里出来都不知道,恩公竟然就能算出来,这,这真是神算!
“死了,脖子被枪尖捅对穿。”常末恨恨的道,“死的好,死的痛快!有他,就没有我常末。”
刑天,成为了自己的小弟;这要是让我的穿越前的那帮同学知道,嘿嘿——。刑天,现在也才十三岁,好,好,落难之时,患难之交,见真情!如果我以后要成就大事,他就是我的膀臂。
画面,突然的常末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血,鲜血,从三人的脖子上流下来;外面是包围的城卫。
“不好,赶紧走!”预知未来,逆天改命,代价就是要受天道的惩罚!半个时辰后,此地就会被中阳城城卫队包围,三人逆天杀人,因果之下,死!
“大哥,怎么了?”刑天看常末的脸色忽然一变,心头大惊。难道,恩公又算出了什么?
“不要问,什么都不要问。走,赶紧走,从后门,现在。”常末顿时手一挥,紧张的道,“阿天,带着阿泠,跟我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失误,是我失误!”
常末说着,拉住两人的手,就往后屋跑。
又是一幅画面出现在常末的眼前;从屋后出来的城卫队,发现了三人的脚印,朝山顶方向紧追不舍。
“脱鞋,脱;赤脚。”三人走出后门,常末突然停下来,道,“将鞋提在手中。阿天,你带阿泠先跑,朝山顶。我在后,处理脚印。”
说是鞋,其实就是草鞋,光脚用厚实茅草绑着而已。草绳一松,三人的草鞋便提在了手中。
“大哥,你的鞋给我提着吧,你还要处理脚印。”刑天道。
“好。”
常末说着,将草鞋递给了刑天。弯下腰,捡起一根树枝,开始沫泥地上的脚印;刑天与刑泠慢慢的消失在了他是身后,上了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