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春风拂来,翠绿树叶轻轻作响,一小枝叶片被风拂得直接贴向挂在树上的某人的脸,异样的触感,有点痒。
树上女子正沉浸在睡梦中,却随意用手一挥,似乎想把那调皮的叶片儿拂开,然而,叶片儿却像是有灵性似的,又随着一习清风聚拢来,挠了梦中人的脸。
梦中人在风和叶的戏弄下终于慢慢睁开眼,眼里朦胧一片,仿佛还不太适应这大亮的天。
过了一会,无神的眼终于找回了焦距,对上眼前鲜绿的树叶,她明显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由自主的伸手拨拉开这天然的绿色屏障,她的视野骤然开阔起来—只见远处翠色峰峦起伏,近处碧草覆满大地,其中间或点缀着各色野花,而碧草之上高大树木丛生,不远处则有依依杨柳围绕一池绿水旁,眼前的这番景色可谓是美不胜收。
某人有些醉了,闭眼深吸一口清新空气,缓缓呼出后,胸中自是一片舒畅,正准备调整姿势好好观景,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而顿住动作—那个,之前她不是正和好友萧叶儿在街上吗?怎么一下子就到了这么漂亮的自然景区了?
脑袋里有些混乱,她静下心来慢慢整理头绪。
她记得她那时好像是倒着身子在街上走,而好友萧叶儿穿了条紧梆梆的仔裤,行动受限,所以落后她几步之外,于是她边退边朝对面的萧叶儿招手,还故意做鬼脸逗她,退着退着,脚下突然一空,感觉身子猛地向后一栽,好像听到萧叶儿一声惊呼,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然后,她就醒过来,发现眼前风景秀丽无边…这一切,还真是诡异到不行…
正在疑惑间,却见一只黄色小鸟翩然飞来,稳稳停在了另一边的树枝上,眨眼,再眨眼,只见那小鸟正偏头用尖嘴慢条斯理的理顺它翅膀处凌乱的羽毛,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对它的打量,也罢,跟一只小鸟置什么气呢。
饶敏儿垂下视线,正准备支起上身,却因为过急而晃了一下,心里一紧,忙闭眼向前胡乱一抱,感觉自己好像抱住了挺粗壮的东西,睁眼一看,呵—竟是根褐皮树干,这才恍然意识到—敢情,自己刚就一直呆树上呢?
四下扫视一圈,没一个人,想找人求救也不成,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顺着树干慢慢往下蹭,饶敏儿心里有些小紧张,毕竟—她从未爬过树,这顺着树干往下滑的事,还真是第一次经历,因为太专注于自我施救,她甚至没发现不远处已有两名素衣男子正驱马前来。
待马行至树前不远,便见其中那名青衣男子手下缰绳一提,脚在马背上一点,身形临空一个翻飞,在树干上踢踏几脚,他已借力飞至饶敏儿身后,右胳膊极快的伸至饶敏儿腰间一带,饶敏儿就到了他怀里。
轻盈旋至地面,饶敏儿感觉一切快得就像做梦一样,mygod—这就是所谓的轻功吗?真是太神奇了,怎一个爽字了得啊…
饶敏儿似乎还陶醉在刚刚的那一个旋转里,心里对于自己这么快下了树只觉欣喜不已,一时间竟忘了眼前还站着自己的“救命恩人”。
不过恩人可是极为有礼仪之人,他清朗出声,一声“姑娘”不大不小,却刚好招回了饶敏儿的心魂。
对上眼前面容清俊的青衣男子,饶敏儿只觉心下一跳,美人二字顿时浮上心头,啧啧,这眉眼,这鼻梁,这红唇,生得多么精巧啊,这人比人,还真气死人呢。
压下心里惊艳的感觉,饶敏儿努力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微微一笑,对着眼前的男子抱拳行礼,“谢谢你!”
恩人稍稍惊到,不过马上又露齿一笑:“没关系,姑娘不用客气。”
饶敏儿看着眼前男子清新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失神,甩开脑子里的其他思绪,正准备询问现下何处,却见一位白衣男子也朝这边走来。
那男子亦生得眉目如画,走路不快,却自有一番潇洒味道,待他行至近前,那名青衣男子便开口介绍道:“这位是我师弟,杨沉。”
“你好,我是饶敏儿。”
饶敏儿微笑着伸出手,打算和来人握握手以示礼貌,只可惜,她的这个现代习惯,在古人眼里还是有些奇怪的。
所以对上杨沉稍显错愕的眼时,饶敏儿才惊觉自己完全是一派现代作风。
不过手都已经伸出去了,再缩回来的话,只怕会更尴尬;可是对方若一直不回应的话,那岂不是更丢面子吗?
这厢的饶敏儿正处在自我矛盾中,那厢的杨沉却在愣怔了一下后回过神来,他好像似乎大概有那么一点明白了。
伸出自己指节分明的手,在师兄的见证下,和饶敏儿停在半空中的手轻轻握了握。
两人同时放开手,而杨沉的心里,却浮上一种新奇的感觉,毕竟—他是第一次看见姑娘家主动伸手,也是第一次和年轻姑娘相互握手。
而另一边收回手的饶敏儿显然没他想得那般多,她转过头又继续请教起先前那名助人为乐的青衣男子的大名来:“不知该如何称呼…”
说到这儿她顽皮的停顿下来,一双眼径自对上青衣男子墨黑的眼瞳。
而男子本是聪明之人,此刻自是明白饶敏儿所指,于是也大方一笑道:“在下孟旭。”
那露出的洁白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看得饶敏儿心头又是一跳,心想这古人一没牙刷二没牙膏的,就一点点盐漱口,怎得牙齿竟白到这种境界?若放到现代,那整就一活生生的牙膏代言人呐!
这么想着,饶敏儿不禁张口欲言,却在瞧见对面孟旭一脸还有话说的表情后,转而用眼神示意他先说。
“姑娘一身衣着奇怪得很,又从树上往下爬,不知是遇上了什么事?”孟旭声音低沉有力,将自己的疑惑直接倒出。
可怜饶敏儿刚刚一直在心里死命儿盘算,压根就没注意过自己身上这与众不同的服饰,孟旭这话一出,她才赶忙低下头扫视起自己来—只见她脚下蹬着一双白色高帮布鞋,下身一条水洗磨白黑色仔裤,上身则是同色系的牛仔外套,这么一身装扮,在古人眼里,那还真是奇装异服呢。
而且此时她还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她的发才刚齐胸口,而站自己对面的那两美男,黑发虽然盘在头顶,用簪子固定住了,只怕放下来后也要比她的长上不少,想到自己在他们眼里估摸着就一异类,饶敏儿就忍不住在心里哀叹连连。
不过即便孟旭二人对她行为感到不解,但是现下,若她能想办法把事情圆过来,说不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想到这里,饶敏儿不禁计上心来,她抬起头,面色有些忧伤,声音也刻意压低了些:“其实,这身衣服是我爹给我添置的,以前他出远门回来,就会给我带回各种珍稀的物品,可是现在,他已经不在了…”
顿了顿,又语调悲重道:“我娘身体不好,爹的逝去让她倍受打击,不久,也跟着去了。我们家就剩下一个我,我在外流浪,大树就是我晚上的居所。”
一番话讲下来,兴许是饶敏儿身上缠绕着的淡淡愁绪感染了孟旭他们,所以沉默了一会,孟旭才开口,声音里有抱歉的意味:“姑娘,害你想起伤心事,我真是…”
“没关系的,我早看开了。”
饶敏儿看着孟旭一脸做错事的表情,心下倒不好意思起来,天知道,她现在是在扯谎,没想到眼前的孟旭这么轻易就相信了她。
不过她这身行头确实是她老爸给她买的,虽然是在现代的服装店里。
而且这身牛仔布鞋的,走的是另类的颓废风,看来在古人面前还是具有一定欺骗性的。
压下心里的一丝庆幸,饶敏儿又禁不住小小忏悔起来—所谓不得已而为之,便是如此啊。
她虽不想将好端端的父母扯进这种拙劣的谎言里,可是刚刚那种情况下,她却也想不出什么别的话来。
以前她是不大信什么天命的,但是亲身经历了穿越这种不可思议的事后,她有些信了。虽然暂时回不了家,她却为父母真心祈祷—老天,不管怎样,你要保佑我的家人在那个世界平安健康。
这一番交流下来,饶敏儿已经坐实了自己离奇穿越的事实。
如果按照正常逻辑,这种情况下她应该是要惊声尖叫的,可是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还没来得及自怨自艾,就遇上两个好人,那些个恐慌什么的,似乎暂时从她身体里抽离了去。
饶敏儿不是什么纯粹的勇敢者。现下,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而两个心地善良还有武艺傍身的男子就这样站在她面前,所以此刻,她想到的便是—无论怎样都要先厚着脸皮缠着这二人,待自己先了解一下这个世界,再另做打算罢。
就在饶敏儿虔诚的进行内心祈福时,孟旭发现了她的失神,见她目光不知飘到了哪,便轻拍了她肩膀一下,“姑娘,你是不是想起那些不好的事了?”
心肝儿颤了一颤,饶敏儿不动声色的转过身来,虽然人家孟旭是好意,但她确实也被吓了一下,不过好在她是那种即便被吓着了,也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并表现得若无其事的人,所以转回身来的她还是很镇定的出声道:“没,我只是在想今后该怎么办…”
边说边抬起眼眸,那种淡淡的苦恼便从她眼里流泻出来,看得孟旭心里也微微发酸起来。
想要帮她的想法油然而生,于是向前迈了一步,他把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饶姑娘,我和师弟是要前往普罗山,虽然不知你要去向何方,不过若你同路,这一路我们可以做伴的。”
他没说“可以照顾你”,一是考虑到对方的自尊心,二来他自己也不是个喜欢把话说得很满的人,毕竟,如果对方真的愿意一同走,说不定一路上还得相互照顾呢。
而他话音刚落,一旁的饶敏儿就忍不住在心里窃喜起来,幸运来得如此之快,她都有些难以置信呢。
她知道孟旭和他师弟都很善良,但是如果此行真要捎上她,只怕也会承受一些压力,虽然她还没问,但是从他们的言行举止来看,她猜测他俩可能是某门派的弟子,在教导方面应该是比较严的。
而且她觉得不管是什么朝代,对女子都或多或少有些非议,所以她原想着还要多加几把火,把自己形容得更可怜点,结果,还不待她再次说话,对面的孟旭就主动向她抛出了金光灿灿的“橄榄枝”,嘿嘿,也不矫情了,她只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不过赶路的话,可能会比较苦,所以姑娘还当做好心理准备。而且,姑娘毕竟是女儿身,和我们两个大男人一起,可能好事之人会咬舌根也说不定,所以姑娘可能…”
孟旭说着突然顿住了,似乎怕饶敏儿不想听下面的话。
而饶敏儿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为了让他安心,她便直接答道:“所以我可能被人指成轻浮的女子吗?”
孟旭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又怕饶敏儿多想,正准备开口劝慰,却见饶敏儿对自己微微一笑,然后她轻快的声音就这么传了过来:“虽然如此,不过我一直觉得,走自己的路,就不用去在意别人说些什么,所以你们不用担心。”
于是乎,饶敏儿的表态让孟旭和杨沉放下心来,没再耽搁,他们便直接启程了。
因为只有两匹马,所以孟旭决定和饶敏儿共乘一骑。
考虑到饶敏儿身材娇小(当然—这是相对于高大威武的马匹而言),于是我们善良贴心的孟旭大哥,便准备施以援手的来抱一把。
无奈,佳人敏感,他的手才刚伸出去,佳人就敏捷的往后一跳,一下跳脱了他的能力范围。
最后,鼓起勇气想要帮忙的人就这样泄了气,而罪魁祸首则慢腾腾的爬上了健壮的马屁股。
一切俨然已成定局,于是乎:男子拉缰在前,女子扯袍在后,马蹄儿撒欢,朝前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