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孟印月的半相合骨髓移植手术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手术虽然风险很大,但是这次老天爷终于眷顾她一次了,手术成功了。手术半个月后移植后的白细胞在她体内植活,血小板植活、骨髓生长良好、血红蛋白恢复正常,而且无发热、感染、严重排异等并发症。医生证实其血色素、白细胞、血小板已经全部恢复到正常水平。她已经能够从无菌舱里出来了,只要再观察两个月,一切正常的话就能出院了。
视频窗口里的小印抱着苏锦寄过去的特意为她量身制作的夏装衣服比划着,开心的道:“谢谢苏锦姐!还特地破例给我做了裤装,这算是全球限量仅此一套的吧?我要好好保存起来!”
“存什么存?笨蛋!衣服就是要拿来穿的,不能穿着出门到处秀的衣服还算衣服吗?那都是垃圾!该扔就扔。”
“讨厌!我在跟苏锦姐聊天你干嘛插话啊?”
谭悦闻声将脑袋凑到摄像头前冲着麦克风吼到:“死擎天柱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被妈妈烦死了!整天追着我问‘小穆什么时候回来工作不是都结束了吗?’,你不回来干嘛要跟妈说你工作完了在休假啊?”
“好啦,我这就去机场啦,正好赶在晚饭前到家。记得告诉妈给我做红烧肉~”谭穆痞痞地朝姐姐做了个鬼脸,在姐姐开吼之前闪人了。
孟印月眼尖的看见镜头里谭悦手里捧着一样东西:“悦悦姐你手里的是什么?”
“这个?”谭悦抬抬手,让她看清自己手里捧着的东西。“你苏锦姐的婚纱,她亲手做的哦,送去工作室做后期整理刚拿回来呢。”孟印月闻言两眼发光:“穿上我看看,穿上我看看!下礼拜婚礼那天我是没法去了,现在看看也不错。”苏锦笑着应道:“好,穿上让你看看。”
当苏锦身着自己亲手绣制的婚纱出现在屏幕上时,孟印月连惊叹都忘记了。
只见苏锦身着一袭高腰绣牡丹花拖尾长裙,大袖展开直垂到地,颈上是合欢花造型的精致项链,肩披红帛,手上套着一对金丝垒花凤凰于飞手镯。千娇百媚,喜气洋洋。
孟印月终于从惊艳中回过神来:“姐,你这不是西式的婚纱吧?我看着怎么像古装剧里的戏服啊?”
苏锦笑着道:“这叫花钗大袖礼服,宋时贵族女子出嫁身着的礼服。我稍微改了改,把裙摆延长了。”当年自己为别人制了那么多礼衣,如今总算能为自己做了。皇帝都没了,也没必要再遵什么礼制,自己喜欢花钗大袖,当然要做一套这样的嫁衣。
“这么说姐姐你的婚礼是中式的?”孟印月呵呵笑到:“是不是还要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然后送入洞房?”
苏锦抿着嘴笑,点了点头。
“还真是哦!”孟印月眼睛闪出小星星,握手作倾倒状:“好有趣~~我也想要纯正的中式婚礼~~~”感叹万千的道:“姐姐你跟细细气场都很强大能撑得起这样的复古礼服,美得没话说。我肯定穿不出那种味道。”
孟印月发了一张图片给苏锦:“我给你看细细的照片,那家伙结完婚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跑国外去了,都不说来看看我。不然就介绍你们俩认识了,感觉你们应该能合得来。”
苏锦看到那图片怔了一下,笑到:“这套礼服上的鸾凤就是我绣的。”尽管上面多了许多熠熠生辉的闪亮宝石、珍珠和精致花边,苏锦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婚纱正是自己昏天黑地忙了一个月绣出来的。
“哇!”孟印月又被震惊了:“苏锦姐好厉害!我看婚礼视频的时候就觉得那凤凰好像是活的一样呼扇着翅膀摇摆着尾羽在飞!你怎么做到的?!”
苏锦笑了笑随意地道:“你见过重影画吧?跟那个原理一样。”
从前这是红绦外家秘藏的绝技,要不是自己跟红绦的特殊情意也没机会见识到。但放在这时候也算不得稀奇了。要熟练掌握这门技艺其实挺难的,只能用金银丝线穿插着绣,用处却也不大。用这手艺绣出来的东西在平时看画面很单调,一点都不引人注目,只有在足够闪亮的光源照射下才会发现它的神奇。阳光过于夺目,不能充分展示这个奇景。而从前,只有少数的贵人的宫室能够灯火通明,那些贵人却也不需要这些奇技淫巧来博取欢心了。满月的时候是展示效果最好的时候,可那时官家又怎么会在外面瞎逛?这门手艺从前却也发挥了一次作用,救了自己和红绦一次。可惜那位贵人只用过一次那件大氅,没能引起官家注意之后那件大氅就被束之高阁了。连着自己和红绦一起。如今嘛,各种各样的灯,你想要哪种光影效果都能给你设计出来,这手艺倒是有发挥的地方了。可机械化大批量生产的纺织品就能轻易达到这个效果了,又哪里有人会稀罕这个?
“姐~”孟印月谄媚地笑着:“你看,能不能也帮我做一件这样的礼服?友情优惠价!”细细那件礼服的花费可不小,不是自己能承担得起的。
苏锦摇摇头:“你要喜欢等你结婚姐姐可以给做一件,免费,当做结婚礼物了。”
“啊~~~~苏锦姐姐最~好了!”孟印月可着劲撒欢蹦着跳着,好像不蹦不跳就不能表达她的兴奋。
谭悦切了一声,外表再怎么像男生果然骨子里还是小女生。“好啦,看也看过了,换下来吧,我得把这礼服挂好。”
殷晓安笑眯眯看着女儿狂么苏锦的样子。果然是姐妹俩,就算互相不知道真相也能相处得这么好。
晚上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殷晓安摇醒了睡得死沉的丈夫。“为什么不去认苏锦?”
“唔……?认谁?”孟常意迷迷糊糊睁开眼,昏沉的脑袋迟钝得没办法接收全部的信息。
“苏锦!”殷晓安着重重复到。“不是都打听清楚了,苏锦是抱养的孩子。”
孟常意甩甩头,让自己的意识清醒起来,慢悠悠地道:“抱养的孩子不代表就算那个孩子。你别纠结这个了,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她在那个家里生活得很好,从来也不知道自己是抱来的,贸贸然找上门去说要认女儿,不是平白搅乱一池子静水吗?”
殷晓安激动的道:“可这样对她很不公平!她养父母都去世了,她又变成一个没有爸爸妈妈的孤儿。她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有权利享受父母的疼爱!”
孟常意对妻子的话很不以为然:“她缺少亲人的疼爱了吗?显然没有嘛。她还有姑婆,还有大姨,还有那一大家子人呢。他们都很疼她嘛。你看,那些外人哪里有说苏锦可怜的?都说她过得再好不过了。生得好,嫁得也好,自己又有本事。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可怜了。”
“我没有可怜她,我只是想让她得到她应得的东西!她应该过得更好!”
“你还是没弄懂我的意思,你只顾着从自己的角度去想了。她现在难道过得就不好?”孟常意坐起身,对妻子郑重道:“我这么做是为了孩子好。她作为苏家的孩子过了二十六年,突然一天我上门去对她说‘你身边的亲人都是跟你没有一丁点血缘关系,我才是你的亲生父亲,不只是好心的叔叔,你得叫我爸爸’。你说她心里能怎么想?那孩子得多难过?”
殷晓安沉默良久,心口涩涩地道:“……那你干嘛阻止我告诉宋越茗这件事?你不想认回孩子她难道也不想吗?那毕竟是她的亲骨肉。”那种失去孩子的母亲的心情自己已经是深有体会了。
孟常意耙了耙发丝稀疏的头顶,半晌才整理清楚思路开口对妻子道:“晓安,你不了解宋越茗。她是个性格极端行事偏激的人,你完全没办法猜测她知道这个消息后会做出什么反应。她或许会很欣喜的接受这件事,然后加倍的对苏锦好来弥补对她的亏欠。或许她会觉得,苏锦肯定早就知道这事,而且在怨恨她,所以不肯接受她的招揽,甚至不肯叫她一声‘干妈’,然后她索性就跟苏锦对着顶起来,她会想‘怨恨是吧?不肯接受我是吧?把我当敌人是吧?那咱们走着瞧!’。后面的事情就完全没有办法想象了。”
殷晓安哑然,宋越茗的性格真是这样的吗?似乎,曾经听朋友说过宋越茗是个“性格极其执拗”的人。十几岁时跟家里断绝关系也要去学舞蹈。出了意外没办法继续跳舞又做起模特来——要知道在当时的社会这可不是个容易做出的决定。状告恩师剽窃作品,官司打了好几年,不停败诉不停告,直到真的把老师告倒了才罢手。在老师公开致歉认栽之后,她竟然上门去退还了所有的赔偿款。据说她只是想守住公理,老师对她的再造之恩也不能忘,绝不是想要将老师逼到悬崖边上只能跳下去了结余生。这件事在没有八卦媒体的当年传播的范围不是很广,要不是因为朋友是亲身经历的也不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所以,不能告诉宋越茗……吗?
“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孟常意拍拍枕头重新躺好,不到一分钟就发出了轰隆隆的鼻鼾声。这熟悉的旋律曾让殷晓安觉得那么安心,可今晚她却恨不得拿团棉花把他嘴堵上。最后还是愤愤的抱着枕头到女儿房间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