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漠踱步进来的时候,石碣正蹲在地上一片一片的捡着碎分裂的镜片和四散的彩钻。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帘的康漠,居高临下,背对着光,脸庞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可是石碣却觉得在他脸上看到了怜悯和嘲弄。怒不可遏的石碣猛的跳起来挥拳想把那可恶的表情给砸掉,砸个粉碎!但是常年酗酒缺乏锻炼的他怎么是运动健将康漠的对手?
康漠死死捏着他的拳头,皱眉道:“你发什么疯?叫我来就是为了打架吗?”石碣惨烈的笑着,又挥拳嘶吼到:“你为什么要让王曳去劝苏锦?为什么?她不愿意去你干妈那工作为什么不让你干妈去劝她?!为什么你不自己去劝?!”
“到底怎么回事!!!”康漠一个擒拿将石碣死死按在旁边的椅子上——这家伙尽往脸上招呼,自己明天还要见客户呢!
石碣挣扎了许久也没挣脱,累得气喘吁吁的。过了会,康漠看到石碣脸上的狰狞表情已经平复下来就放开了他。谁知道石碣一跃而起在他鼻子上狠狠的来了一拳!鲜血汩汩的流下来,滴落在地上,康漠抹了一把,满手的血。
看到康漠满脸是血的狼狈样子,石碣冷哼一声,拿起桌上的纸巾扔给他,自己又低头出捡地上的碎片。仔细数数,还少一颗红色的彩钻,包间里暗红的地毯让搜寻的难度加大不少。石碣冷声道:“帮我找到这颗红色彩钻我就原谅你。”
正昂着头止鼻血的康漠无奈,只能塞好鼻孔低头去找呗,再怎么说石碣也是自己哥们不是?石碣和康漠用手在地上摸了一遍又一遍,弄得手上尽是黑乎乎油腻腻的污垢也没找到那颗失踪的小彩钻。直到康漠抽完两包纸巾堵鼻孔,打开门叫服务员给自己拿两包新纸巾的时候才在门口的瓷砖上发现了这颗逃离合理搜索范围的小彩钻。
石碣小心翼翼的将所有的碎片包好,放进上衣口袋里。康漠没好气地道:“玻璃碎片你也放在衣兜里,就不怕扎进肠子里去!”石碣没理他,一甩头去洗手间洗手去了。康漠看着自己一手的油污中夹杂着暗红的血迹,撇撇嘴跟着去了洗手间。等康漠处理好自己,出门看见石碣站在路边发呆,拍拍他的肩膀道:“走吧,今晚不醉不归。”
去了平时常去的一家爵士吧,两人捡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康漠没好气地道:“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石碣灌下一杯不加冰的威士忌,苦笑着跟康漠叙述了今晚发生的事情。
“她说要断个干净,把我们的约定砸了个粉碎。”又灌下一杯,石碣恨恨地说:“我恨说出‘破镜难重圆’这句话的人!”说完扭头看着康漠:“还有你!要不是因为你乱来,也不会闹成这样。”
“为什么因为我?你们俩闹别扭把我扯在里面,这杆子也伸得太长了点、太牵连无辜了吧?”
石碣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拍在桌上:“你敢说你无辜!”
康漠看见那张相片脸色大变,忙去摸钱夹。石碣喝了一口酒,懒洋洋地说:“不用摸了!就是你钱夹里那张。我在你办公桌下面捡到的。”
那是上次他们在游乐园里拍的照片,是唯一一张只有康漠和苏锦两个人的合照,徐佑琳偷拍的。苏锦侧身回首对跟在后面的康漠笑着说什么,由于角度的问题,仿佛是两人相拥着甜蜜耳语一样。
康漠想起中午自己正拿着照片看的时候石碣没敲门就进来了,自己匆忙中把照片往皮夹里一放就往口袋里塞,估计是没放好掉出来了。看到石碣一副了然的样子,康漠也不装了,很直接地道:“我的确没失忆!”石碣冷哼一声:“我就知道!逻辑思维好点的人都不能相信这么烂的故事,得亏你是骗一群富有激情想象丰富逻辑缺乏的设计师。”
没错,康漠撒了谎。他伤寒好了从医院出来之后在公司里听见了一些关于苏锦的不好的传闻。大抵是说苏锦“心计高超巴上老板,以为这样能坐上一组组长的位置,结果还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或是“自以为有本事结果还不是被人玩弄了?什么病了,都是没脸见人编出来的借口吧!”;还有“两个人肯定有jian情!看着吧,说不得人家就要飞上枝头成了老板娘了!”之类的话。
这些风言风语让康漠烦心不已,这还没怎么呢就传成这样了,要真开始交往还不定会出什么流言蜚语呢。干妈来跟他兴师问罪的时候,他正奇怪干妈怎么关心苏锦更多过自己,没想到却听说干妈有意栽培苏锦接她的班!只是现在因为这些谣言干妈似乎很是有些恼怒。康漠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跟干妈解释清楚,说他们之间清清白白的什么事都没有。干妈半信半疑,却明确指出她反对他们的关系。
宋越茗沉痛地说:“苏锦不适合你,跟你在一起她或许会幸福一段时间,但很快幸福会消失。你没有发现吗?她太像你妈妈了。而你——就算你极力否认也改变不了事实,你太像你爸爸了。工作狂,喜欢逢场作戏,理想主义,以自我为中心。你们俩在一起,只能重演你爸妈的悲剧。苏锦现在正处在一个形成设计风格的关键时期,惨痛的感情经历也许会毁了苏锦,而感情的坎没有长久的时间是迈不过去的,她的设计生涯很可能就此中断。阿漠,你还是跟她断了往来吧。干妈不是要干涉你的感情生活,这是干妈作为女人、作为过来人的忠告。”
康漠被一棒子砸蒙了。想想干妈的话,苏锦和妈妈的形象渐渐重合在一起,她们都是以重感情、重家庭的女人,是需要精心呵护、温情陪伴的,而自己该死地从来做不了这些精细活!不然从前交往的女朋友也不能交往三个月就主动提分手。康漠只能咬牙承认他们的爱情还没开始就已经能够看见结局,一个很不美好的结局。康漠在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之后醒来,决定趁着听从干妈的建议。
为了防止自己看见苏锦心再次动摇,康漠构想了一个计划。跟干妈商量好尽快把苏锦调往工作室,康漠就匆匆带着王曳按原计划出国考察去了。康漠的打算是带着王曳找一家酒吧,在那里有合适的目标供自己实施计划而不必担心有后续麻烦。王曳是去给自己作传声筒的,因为她和苏锦是很好的朋友,由她说出的话苏锦就更容易相信。
本来是想来一段都市饮食男女式的感情关系,跟一美丽女郎“一见钟情,缠缠绵绵,亲亲我我,出双入对”一番,等苏锦从王曳那里知道自己移情别恋了。再争取跟苏锦抛白清楚,让她不要恨自己,能够继续做朋友更好。实在不行、不行的话也只是自己一个人伤心而已,苏锦她根本是已经打算跟自己划清界限了……
没想到计划还没实施,飞机降落的时候出了事。康漠在医院里醒来之后,王曳对着他说了一番话让他震惊万分的话。
——“你可要好好对苏锦,那丫头分明对你动了情了。她是个死性子,从前就赌咒说一辈子只谈一次恋爱,若是不能开花结果,她就剃了头从此青灯古佛一个人过一辈子!唉——真不知道她这么古怪的念头是怎么来的。”
就是这段话,让康漠痛下决心快刀斩乱麻——苏锦是个虔诚的佛教徒自己可是知道的!就为了自己一句无心的话她能祷告半天,这么赌咒着说出来的话她肯定是认真的!
于是康漠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一个办法!
——“苏锦是谁?”
趁王曳因人生地不熟慌乱不已的时候,康漠拜托朋友威尔帮自己演了一出戏,找了个演员假扮主治医生开了份假证明。对他来说假装失忆比假装见异思迁更容易一些。石碣这损友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肯定不相信自己会干出“一见钟情”的事,就怕他为了讨好王曳跟她说些什么会坏了自己的事。失忆就好说多了,就是不记得了你能怎么办?主治医生在国外呢想求证尽管找去,是史密斯博士还是霍华德博士来着,不记得了!反正有苏锦的例子在前谁敢说自己就不能失忆了?
骗了王曳是为了苏锦。骗了干妈则是为了解决一些长期以来的麻烦。康漠知道干妈一直想要实现对母亲徐庆雅许下的承诺,总想让他跟康新祥和好。以前为了应付干妈逢年过节的还得去看那老头的脸色,现在干脆一劳永逸了——跟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谈什么和好不和好啊?更何况自己已经跟那老头没有任何联系了……大家相逢对面不相识,就这么路归路桥归桥吧。
石碣看着康漠将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回钱夹里,嘲讽地笑着:“费尽心机地要跟人家划清界限,你还藏着照片干嘛?”康漠反唇相讥道:“那王曳都要跟你彻底结束,连定情信物都摔得粉碎了。‘破镜难重圆’,你还收集碎片干嘛?”两个人都被戳到了痛处,都沉默了。
石碣又开始死命地灌起酒来。康漠怕自己喝醉了迷糊中又给苏锦打电话,悲剧的只能灌苏打水。石碣摇摇头怜悯的看着康漠:“到酒吧里只喝苏打水,连借酒浇愁的事都没胆子做,没见过这么可悲的人了。”康漠闻言愤恨地瞪着石碣:“有本事你待会自己爬着回家,我还不奉陪了!”说完转身就出了酒吧,开车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