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明哥哥曾说过,人处在十丈软红有些信仰不能改变。不论是在哪里?军师我的意思你懂得?”
不论是在郓城或是在江洲亦或是八百里水泊梁山,宋江要的从来没有变过,他只是被迫走另一条路而已。
吴用清润的眸子微微抬起道“小生知道,不过凡事不试怎知结局如何?”
沐桦眸光一黯,心里竟生出几分惧怕:“若知道呢?”
替天行道,何为天,不就是那东京的赵官家嘛!她虽然从来没有真正读过《水浒传》,但她清楚的知道,最后宋江还是接受朝廷招安,一百单八将,死走逃亡,军师你真愿意陪他走那条路吗?
吴用不语,却看定了她,深邃瞳仁尽是研判。
“你不知,我是谁。”沐桦有些茫然的说道“所以,相信我。”
吴用闭起了眼,羽扇摇的不快不慢,低头思索间他在做一个决定,而这个决定直接影响了梁山后来的命运,微微垂首间,命运的轮盘便咔咔地转了一个似乎毫不起眼的尺度……
半晌又复吴用抬起头来,盯住她坦率不遮拦的模样,沐桦见他半天没有动静,眼波一抬:“怎么了?”
阳光细碎的落满地,温暖而安详。吴用收回目光:“为何告诉小生这些?”
“嗯?”沐桦瞪着茶褐色的眸子奇道:“需要原因?”听着这颇带点儿傻气的答话,吴用薄唇优美而舒展地扬起,整个人似是笼在了一层异样的柔软中。
他的手轻扬停在她的眼眉处,道:“你这双眸子真漂亮。流转之间是可以顷尽天下芳华。”
一个没头没尾的话,那短暂的触碰,在沐桦心里,无限回放,继而腾升出更大的想望,对吴用的想望。
吴用淡淡的道:“怕是公明哥哥也不知道最懂他的竟然是你。”
沐桦不明所以。
“那你说我把你这番话告诉公明哥哥会如何?”沐桦愣了愣,却突然醒悟他话中之意,不用费心琢磨,也能猜度到宋江若知道只有两种想法,一是当她胡思乱想不足为意,第二种便是她这般小心揣度宋江,必是有另外的目的,必有所图。
心思深沉如宋江,心中深存的,定是那第二层想法罢。到时怕是自己难以保全了。
沐桦突然起了一身冷汗:“你会吗?”
吴用嘴角微挑:“或许会。”
沐桦却是无奈,只得认真的点头道:“那我已经说了,又收不回来。”她耸肩:“没办法了。”
吴用终于笑出声来,虽然听起来只是淡淡的,但却如同风过流水冰凌轻击其声清朗,映耀着一层淡金色的阳光,格外的叫人记忆深刻。
“怪不得公孙胜说你聪明。既然告诉我,就不要再跟别人说了。”吴用起身离去。
沐桦静静的望着他的背影,迎着阳光慢慢伸出手掌遮挡,在两只手掌的细缝处透出细碎的光芒,在她脸颊上仿佛荧光流转,若桃夭朝霞,流光溢彩。
吴用来看她该是喜悦的,心底却有小小的悲哀,若非这右肩胛受的一刀,吴用又怎会来看她,他让她想起深湖之中遥远的青峰,倒影明澈而清净,却是云深不知处。
因着肩胛处涨涨的火辣疼痛时断时续、时缓时紧,沐桦躺在床榻上,断断续续似睡非睡,傍晚才醒,凝眼看去,塌前不大的书案上,摆放了一碗小米粥,四样清淡小菜。公孙胜背对她席地而坐,手中捧了一卷书册,犹自看得入神,五郎趴在案上不知在想什么,犹自发呆。
沐桦悄悄起身,弯腰穿鞋时,公孙胜竟是警觉,忙回身来,“醒了。”
沐桦点点头。
五郎跑去屏风外,挤了湿毛巾来递给她,沐桦温和的朝五郎笑了笑,就着湿毛巾擦了擦脸。
“快些吃点东西。”公孙胜放下拂尘,扶她坐到桌子旁边,沐桦瞅了瞅五郎和公孙胜微微一扬唇,露出小虎牙道:“我也不饿,咱们一起吃吧,省得浪费了。”
“公孙拿筷子去。”沐桦指使道。
“为什么是我?”公孙胜道。
“你这么大人不能让这小孩吗?”沐桦一挑眼角,三分笑意三分戏谑。
公孙胜又好气又好笑,无奈转身去拿筷子。
沐桦看公孙胜出去,这才伸手摸了摸五郎柔顺的头发,“五郎你记住,以后有什么事找不到姐姐,就去找这个死道士,他绝对会帮你,记住了吗?”
五郎闻言点点头,眸中含了笑,是依旧羞涩的笑,微微露出细碎的白牙来,好不可爱。
公孙胜也又拿来了碗筷,五郎跑过来,一把调羹,放在沐桦左手里。
沐桦清光流转,柔柔一缕微笑印在唇边。“五郎真乖。”
“你这死丫头太偏心了。”公孙胜一旁愤愤道。
沐桦瞧着他的模样忍俊不住,突然“扑哧”笑出声来“你该不会吃五郎的醋吧。”
“死丫头胡说什么。”公孙胜俊美非凡的脸上似染上烟火,脸颊飞起红晕,美不胜收。
五郎闻言,抬眸看他们俩吵架拌嘴,酒窝轻旋,唇齿微露,皓齿晶莹,在青灯下濯濯如辉。
沐桦瞧着,心情亦是跟着舒爽了好几分,看到五郎有口难言,不禁神色又暗了几分。
公孙胜明白她心里所想,为她夹了点菜放在碗里,语气中不觉带了几分淡远:“言多必失,失语,未必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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