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桦夹到一块鱼肉正准备享受的咽下去,听到他的话,猛地呛住,脸一下子憋得通红。
苏轼赶忙倒了杯茶给她,“姑娘你没事吧。”
沐桦扶着桌子咳嗽了好一阵子,只等稍稍平稳,才扬起头死死盯着苏轼。
那双如小猫一般灵动闪烁的眼睛瞪得如铜铃大小,一脸怀疑的道“你是苏东坡。”
苏轼只是微微一怔,很快又变为淡然睿智捻须而笑道“在下确实有过东坡居士的名号。”
沐桦兴奋到了雀跃“苏东坡你真的是苏东坡,天啊!我今天居然见到活的了。”
书生刚喝进去的酒猛地喷了出来,苏轼也一脸愕然,啥叫见到活的了,难不成还有死的。
苏轼诧异道“姑娘认识在下。”
“当然当然,若连你都不认识我就真是彻彻底底的文盲了。”
苏轼一时没明白文盲什么意思,“姑娘说什么?”
“我说的意思……是……”沐桦灵动的眼睛一转才道“是先生好诗好词,小女子仰慕已久,所以今日见到先生甚是欣喜。”
“那不知两位尊姓大名?”苏轼道。
那书生似有一些犹疑才道“赵端”
沐桦笑着露出白白的小虎牙道“我叫李沐桦。”
赵端看着沐桦一脸兴奋到失控的样子,似有一些不屑道“我倒想知道什么样的好诗好词,让李姑娘这般仰慕。”
沐桦闻言本来有些苍白的脸颊此时升起淡淡的几许红晕,但还是道“我背给你听。”说着站起身来边踱步边念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这可是高中必备诗词,沐桦死都忘不了背课文那段心酸的岁月,尤其是《离骚》和《兰亭集序》她下了那么大的功夫,愣是没背过。
苏轼道“此词是在黄州时兴起而作,让姑娘见笑了。”
“豪放大气别开生面,必是可流传千古的,何来见笑之说。”沐桦道,这不是吹嘘却是事实。
赵端微微眯起了眼,听到沐桦毫不掩饰的崇拜,心中不快,苏轼看在眼里,略微一顿,目中隐隐戎过一丝异样的神色,转瞬即逝。这人的谦词敬词用的极少,又不像刻意为之,似是习惯,浑身透着贵气,想来是非常之人。
正说着有人轻敲了几下门,听到苏轼说进来。这才走进屋来,沐桦只觉得眼前一亮,只看进来的妇人,三十来岁模样,黛眉轻扫,朱唇微点,一身素净衣裙,清丽淡雅,楚楚可人,别有一番韵致,仿佛一股空谷幽兰的清香,手中拿着一个篮子,却是沐桦刚才忘在外面的。
苏轼介绍道“这是内子朝云。”
朝云福了福身,这才道“妾身在外面拾到这篮子,想来是客人忘下的。”
沐桦暗道自己真是糊涂,起身接过篮子,展开兰花图,看到没有损坏,这才舒了口气,这可是真金白银买来的。
苏轼看到那副兰花图,不觉啧啧称赞,沐桦心道好不容易遇到大诗人,不让他留下点墨宝,就当真愧对老天爷让我穿越一场的好机会。便道“苏先生可不可以为这幅兰花提首诗。”
苏轼看到盛情难却,便答应下来。
沐桦知道自己的字见不得人,瞅着赵端想要他捉刀,但是他却全然不理会,或许也想看看她的字,沐桦只得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写了“兰花草”三个字,这才问道“我的字是不是很丑。”
“李姑娘的字很……很……。”赵端犹豫了一会也没说出下句。
沐桦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微微一笑,心想:赵端还真不会说谎。便道“我把名字写下来了,诗你写吧,否则这画可要毁在我手里了。”
赵端也不谦让,伸出手指,细细的描绘著卷轴上的字迹,神色深幽沈静,令沐桦心中一动,只听苏轼思忖一下,慢慢吟诵出来“
春兰如美人,不采羞自默。
时最风露香,蓬艾深不风。
丹青与真色,欲裱离骚传。
对之如灵均,冠佩不敢燕。”
吟诵完,等苏轼看着赵端在画上提的字,奇道“这笔法追劲,意度天成,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转折处可明显见到藏锋,露锋,真是独特啊!这是什么笔法?”
沐桦扯了扯赵端的袖子“人家问你写的是什么笔法呢。”
赵端淡淡道“瘦筋体”
“瘦筋,瘦筋,好惨的名字啊。”沐桦突然想起骨肉相连来了。
苏轼笑道“天骨遒美,逸趣霭然,如屈铁断金,瘦筋若换成瘦金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赵端的表情一直是漫不经心的样子,这时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欣喜光芒,点头道“苏兄此言正和我意。”
苏轼道“这字就像《蜀葵图》那样,朴素在透着风骨,可惜苏某现在手中只有半幅。”
赵端笑道“这也可巧了,我手中也有半幅《蜀葵图》”
苏轼沉吟半刻道“既然赵公子也有半幅,苏某愿意成人之美。”说着高声唤道“小高,明日把书房中那半幅《蜀葵图》送到公子府上。”
说着进来一个小厮,三十来岁模样,长了副好皮相,眼睛灵动看起来分外精明模样,赵端看来极喜爱这图,倒也没推辞,提笔写下了一个客栈的名字,那高姓小厮小心的把赵端写的住址揣在怀里,这才退下去。
多少年后,沐桦再见到这个人,只觉晴天霹雳,当真是造化弄人,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却竟未察觉。
苏赵二人竟似相见恨晚,侃侃而谈,从文章诗词到绘画书法,有时,赵端看她不说话,便很直白的问道“你不懂吗?”
沐桦也很直白的摇摇头肯定的回答“不懂。”赵端便停下来细心与她解释一番。沐桦觉得赵端简单直率的一个人,因为喜欢诗词的人,必然是细腻敏感,虽然开始带着一份倨傲,但慢慢跟他熟络他就会把他体贴的一面展现出来。
朝云淡淡浅笑,在一旁或为温酒或研磨,苏轼虽是说这话,眼睛好像不经意却是习惯的看着朝云,那一回眸便是浓浓化不开的情意,那是经历过磨难考验化不开的情意。
赵端和沐桦看在眼里,瞧着苏轼朝云,渐渐的,那种微妙,甜蜜的情思萌动,在不知不觉间感染了他们俩。
这样的画面很美,在这一瞬间,两人的心也变得柔软了起来。
男才女貌当真一对璧人,郎情妾意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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