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谢。”
男人的声音温温润润,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笑眉不敢抬头,那人却好像偏要与她为难似的,话虽是这么说着,却根本不伸手过来接,反而好整以暇得靠着椅背端坐,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圈椅的扶手,悠哉游哉得很。
笑眉抬着双手站了一会儿也渐渐乏了,怯怯地抬眼看他,却正好撞上了那人饶有兴趣的眼神,只见他一双桃花眼亮晶晶地闪耀着,瞅着她似有似无地清浅一笑。
“你……”
也不知是羞还是恼,笑眉忿忿咬唇,那人却懒懒地开了口。
“早这么着可不就好了么?”
笑眉还没来得及琢磨他话里的意思,却见他俯身过来,竟不伸手接过去,而是就着她的手凑到碗沿边轻啜了一口。
男人火热湿润的唇瓣有意无意地蹭过她葱白的指尖,笑眉的呼吸蓦然一顿,整个人的心跳竟生生漏了半拍。
臭男人,至于这么暧昧地吃她豆腐吗?
不过被俊男吃豆腐的感觉还真不差,捂脸。
不是没想过挣扎,可洞房花烛夜的挣扎在男人看来也不过是女子羞涩的小情绪,用以增加趣致便好,要真的哪家新娘子将新郎官打出个熊猫眼来,那不说婆家的脸色如何,只怕说出去也会叫整条街的人耻笑新娘粗野吧。
就这么一会子开小差的当口,某人已经借着酒劲上来,长臂一带将她搂进怀里,笑眉满脑子还在想着那碗热气腾腾的汤哪儿去了,会不会洒了会不会烫了之类的问题,脚底下已经一轻,整个人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呃——
如果说方才的忸怩多少还有些故作矜持羞涩的成分,那笑眉童鞋对天发誓接下来的这一声惊呼却绝对发自内心,初夜什么的,她真的有点怕。
“别怕,我会善待你的。”
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把她放到床上后强压着笑意轻声嘟囔着,轻车熟路地灭了灯。
感到有一双温热的手掌正缓缓在她身上游走,而身上单薄的亵衣早已不知所踪,笑眉的脑子里越来越糊,越来越糊。
身上好烫……
她难受地拧着身子,刚要抗议,却被人一口吻住,发不出半点声响。
鲜红的鸾帐外一对高高的龙凤喜烛还在影影绰绰地燃着,她在迷离中就着忽明忽暗的烛光打量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一时竟仿佛身在梦中。
就这么托付终身了吗?
就这么把一辈子的指望给了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
他以后,真的会对她好吗?
漫无边际的恐惧磅礴袭来,她不由自主地蜷起身子,泪水毫不听使唤地汹涌而出。
尚锦元停下了动作,撑起身子微微皱眉。
“你可是不愿意?”
笑眉愣了,这时候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说破坏气氛的话啊!
艰难地扯了扯唇角,“我,我,我怕……”
养在深闺一个外人没见过的大家闺秀,遇到这种事怕一怕总行吧?
男人果然笑了,他倒不是个急色鬼,看她紧张得脸色都白了,也没强迫她如何,反倒一下子倒在她身边,双手撑着脑袋后面朝天躺下。
“我今天多喝了几倍倒也乏了,不如我们早点睡吧?”
真的?
笑眉不敢置信地侧过头,却看见尚锦元已经一本正经地闭上了眼。
当即狗腿地朝他身边挤了挤,讨好地用面颊蹭了蹭他的肩膀,“晚安。”
晚安?这是什么意思?
尚锦元莫名地低头看了看依偎在他身边的小女子,她居然真的就这么睡了过去,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细密的呼吸声。
想是这一天的吹吹打打也把她累坏了。
过了今晚,他也算有自己的家了。
顺手拉过新娘子白皙的小手放在胸前,累了一天的尚锦元很快也进入了梦想。
一夜的好梦沉酣。
笑眉是在天还没亮的时候被院子里的锣鼓声给闹醒的,下意识一个骨碌爬起来,却发现左手一紧,原来自己的手一直被另一个人握着。
那个还在沉睡的男人,她的男人。
昨晚明明没干什么,可当两个丫鬟走进来伺候的时候,笑眉还是不争气地红了脸。
进来的女子一个是她带过来的月桃,另一个她却不认得,眉清目秀挺漂亮,又生得削肩细腰文文弱弱的,一点也不像个使唤丫头。
那丫头见她打量她,忙乖巧地走了进来,“奴婢给新奶奶道喜,请新奶奶安。奴婢绣屏,原是爷屋里伺候的,如今奶奶进来了,奴婢便是奶奶的人。”
一口一个奴婢的绕得笑眉头晕,罢了,总之是她这屋里的人便是了。
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这里月桃已经过来扶起了她伺候她穿衣裳,却见那丫头期期艾艾地还不退下,一双会说话的丹凤眼时不时朝床里头瞟去。
好啊,我这才进门呢,就当我死人啊?
笑眉好气又好笑,默默看了月桃一眼,月桃会意,笑向绣屏道:“姐姐是个懂规矩的,我们奶奶很喜欢你。只不过奶奶在家时就由妹妹伺候惯了,还是妹妹来吧。”
赶人的话一出来,那绣屏垂着头站了起来。
“爷这几年来一向由奴婢伺候起身,奴婢生怕离得远了,爷醒来的时候找不着人。”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点细微地颤抖,不知道为什么,笑眉居然不生气,反倒有点同情这可怜的姑娘。
一腔的柔情蜜意只怕当真是错付了,尚锦元要真的喜欢她,又怎么会几年了还没有抬举她?
再说她也太没眼色了,就算爷喜欢她,抬举她,撑死了是个姨娘,就这么跑到正房奶奶跟前去点眼算是怎么个讲究?
蠢人啊蠢人。
不自觉地摇头,忽然听见身后有人问她,“做什么摇头?”
回过头去,尚锦元正睡眼惺忪地歪在床头。
“爷……”
绣屏委屈地唤了一声,却只换来尚锦元毫无表情的一瞥。
“没规矩,奶奶跟前有你什么事?”
他斥责的口气并不重,绣屏的身子却像受到了重创似得晃了晃,一改方才表现出的怯弱,她抬起眼冷冷地看了笑眉一眼,方磕了个头退下。
月桃忧虑地看向笑眉,这不明摆着嘛是个不安分的,想必她们这位爷也是个惜花之人,否则一个奴婢又怎么敢这么放肆?
看来她们奶奶将来的日子可不得清闲呐!
她心里偷偷打着小鼓,笑眉心里何尝又不是?
只是新婚的第二天,她一个新媳妇脸皮薄得很,又能说什么?
说错个一句半句,就变成了善妒不尊重。
昨晚漾起的温情瞬间冷冻成冰,笑眉再看向尚锦元时已经换上了一副千人一面的恭顺温婉小媳妇型笑脸。
“咱们才来还摸不清爷的脾气,只怕月桃毛毛躁躁也伺候不好。爷要是喜欢,还叫绣屏上来吧。”
尚锦元挑眉,两片精致的薄唇紧紧抿着,虽然不说话,脸上却是不赞同的神色。
月桃见他们有话说,忙寻了个由头去了外间。
“奶奶的话可是当真?那我可真叫人去把她叫回来了?”
晨起无人私语时,尚锦元一把拉过笑眉的手将她带到身边,一副欠揍的表情。
叫就叫,谁怕谁啊!
笑眉好想不管不顾地吼出这么一句,可憋屈了半晌,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气定神闲的夫君,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
“夫为妻纲,天底下的事再大也越不过道理去,只要爷喜欢就好。”
被握住的手被人用力捏了捏,她吃痛地抬头,那人却用力刮了刮她的鼻子。
“想什么呢?还是咱们的好日子呢,可不许胡思乱想。这满屋子的丫头都是你的人,你若是喜欢就留着用,若不喜欢,就打发了吧。至于绣屏,我过去看着她倒好,又认得几个字,同她说话比同旁人更省心些,倒没成想她有这么大的心思。既然如此,咱们这屋里是留她不得了。”
他这是……要为她立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