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擦着他的耳旁呼啸
时间如粘滞了般。他闭着眼,一股骇人的血腥味灌入他的鼻腔。
——!!
说时迟,那时快。虞影如惊雷般朝罗修祈狂奔而去,躬身将罗修祈拱上了自己的后背。它立踭而起,嘶声狂啸,回马一蹄将铁尾的长刀打偏了几分。
铁尾见虞影冲来,立即将偏了方向的长刀狠狠往回一刮。猛然间——
噗!!
虞影带着他重重摔了出去,罗修祈猛然睁开眼,不停颤抖着嘴唇。他慌乱地将自己红似烈阳的围肩取下,包裹着虞影的马肚,却依旧止不住马肚上流淌蔓延的血迹。
虞影不停痉挛,马鼻中呼哧着白气,噗噗作响。
罗修祈低下头,悻悻起身。他摇摇晃晃站起来,猛然将头抬起,满眼杀意。
“铁尾。”他语气冰冷,猛然御起匕首发难,飞速朝她逼拢——
“拿命来吧!”
铁尾轻蔑一笑,挥舞着长刀迎面而上。
铮——!!
罗修祈似乎被激发了斗志般,身形跃动的速度不止快了一倍。他旋转着匕首将铁尾的长刀击落在地,飞身跃起,猛将双腿夹在她颈侧,挥手将匕首朝她死穴刺去。
铁尾霎时间听闻骇人的刀风逼来,猛然翻滚卧倒,挥手拾回长刀。长刀入手,她将罗修祈一把摔了出去,朝前用力挥砍。
罗修祈一跃而起,踏着长刀的锋刃直直而来。铁尾眼中一闪,将长刀拖在地上,猛朝后退去,
霍、霍。长刀在地上拖拽出巨大的摩擦声。
她眼中泛笑,忽然停下脚步复又朝前冲去。罗修祈眼见就要撞上她,立即将匕首对准了她的首级。
忽然——风声!
他身如闪电,风声至,他立即侧了身子。长刀如千斤重斩一般,贴着他的后背狠狠砸入了地上,将地面砸出了狠狠的沟壑。
他却丝毫不停留手间的动作,挥手间将匕首划过她的腰季,却猛然擦出耀眼眉眼的火花。
铁尾猛然大笑,翻身一脚将罗修祈摔了出去,“罗修祈,你就算将那匕首转成了风车,也削不破我这软银甲!”
罗修祈杀红了眼睛,他又握紧了匕首,蓄势待发。
忽然,他感觉身旁有人拉住了他的手——
“修祈,快退。”
他瞬间冷静下来。
是邛智。
他转过头,看着邛智满脸火灰的笑脸,“我军情况如何?”
邛智眯眯眼,“三千精兵出城,只剩下一千。果儿现与刘锦里外夹攻宜军盾列,我进来救你的。”
罗修祈点点头,伸手去捡地上的天御,却猛然摔了下去。灰尘嘭然而起,捡起他后背奔涌的血迹。
邛智猛然睁大了眼睛,一把将他后背的衣服撕开,大骇,“你中箭了!?”
罗修祈勉强着支撑起身,朝邛智连连摇头,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瘫倒的虞影,“我不要紧,快,快去救虞影!”
邛智呆呆回头看了虞影一眼,又看着眼前紧握了天御支撑站起的罗修祈。
罗修祈丝毫不给他时间考虑,猛一把将他推向虞影,又旋转着匕首冲向铁尾。
铁尾冷笑,眼泓魅然。
她不动。
他飞速逼来。
冷笑。她轻轻翻开袖口,轻轻一扣。
——嗖!
噗!!
罗修祈猛然左肩颤抖,被一箭掀翻在地。他抬起头,又红了眼睛。
袖中箭弩。
他嘴角不停抽搐,颤抖着双手将左肩的袖箭拔了出来。
血腥味骇人。
他回头,望见吴军冲破了盾列,点点火把朝他摇晃。他望见,邛智几人抬着瘫倒的虞影冲出包围,朝他狠狠挥舞着军旗。
那是撤退的信号。
罗修祈笑笑,轻轻动了动支离破碎的身体。
——他站不起来。
铁尾笑若冷芷,朝他轻步走来。
踏、踏。
风声呼啸,马声嘶鸣,焦火燃作。
脚步声,轻轻。
他朦胧间闭眼,又睁开,世界摇晃了起来。
刀风!
他紧紧握住天御,红着眼睛狠狠翻滚——
砰!
长刀入土。
铁尾站在他身前,将长刀又抽了回来,戏谑地看着匍匐在地面的他,“你还有力气?”
罗修祈咬牙切齿。
她一刀又起,他似乎被什么点燃了力量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她挥砍去——
铮!!
铁尾被震退了几尺,她回头,猛然看见几人接下摔出的罗修祈,朝盾列的缺口冲去。
他晕了过去。
铁尾瞪大了眼睛,爆声大喝,“想逃,没那么容易!”
——!!
说时迟,那时快。拥护着罗修祈狂奔的吴军立即分开,三人挥舞着刀剑反身朝铁尾逼去,剩下几人拖着罗修祈扬长而去。
“保护好将军,我们掩护!”
他眉间的坚毅被手中的剑刃照亮,看见罗修祈被拥护着退去,他毫不犹豫舞剑朝铁尾逼去。
铁尾心急火燎,她丝毫不停留,手起刀落,长刀猛然划过长空——
噗!!
血溅三尺。
她轻轻踩着脚下的人头,咪咪眼睛。
他们逃了。
……
……
天色渐渐泛起了鱼白。
绥远城门大开,通城的烛火将泛白的天空映照生辉。马蹄隆隆,扬起一路烟尘。
渐渐平息的风,吹散了一城朦胧的血腥味。
“快来搭把手!”
“快快快!”
“将军回城了!!”
城门口怂恿着人马,将马背上血肉模糊的将士小心翼翼抬进城。
青衣红衫,一袭疾步。
梵天夙一袭青衣,嫣儿满身红槁。两人远远朝陈门口跑来,身后绸缎如屑飞扬。
两人绝色。
梵天夙一脸焦急,推开熙攘的人群,大声喊着,“修祈!修祈呢?!”
嫣儿跟在她身后钻入人群,“果儿,果儿!”
陈文果将虞影轻轻放在地上。它胸腹上的创口几经止住了血,却将原本竖立的鬃毛凝固得横七竖八。
“我在这。”他轻轻开口,表情说不出的凝重。
梵天夙愣愣地转过身子,朝他走去。她表情呆滞,缓缓蹲下身子摸了摸虞影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虞影怎么伤得这么重?!”
她猛然站起,眼中剧烈颤抖,“修祈,修祈呢?!”
陈文果紧紧扣住她的肩,轻轻摇晃,“你先冷静下来。我军遭埋伏,修祈重伤。”
“遭埋伏?”梵天夙惊起,背上泛起一丝冷汗,“宜军怎知我大吴今夜突袭?”
陈文果摇头,眯眯眼环顾四周,“这个就要查了。”
梵天夙脸色如铁,颔首不语。半晌,她挥袖而去,“我去看看修祈,你们赶紧入城。一个时辰后所有将领需到齐府衙。”
陈文果应了声。他转身拉过站在人群外的嫣儿,暖了暖她的手,“你怎么来了?”
嫣儿满眼悲悯,“你没受伤吧?修祈哥伤得如何?”
陈文果摇摇头,指了指瘫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虞影,“我没事。修祈后背中了毒箭,左肩中了袖弩,浑身都是刀伤和枪伤。若不是虞影替他挨了一刀,恐怕就回不来了。”
嫣儿捂着嘴,眼中颤抖,“怎,怎么会这样?”
陈文果摇摇头,身后灯火闪烁。
“这里不方便,你跟我回府衙。”
初冬阴霾。
……
……
清晨。
雾气朦胧。
她站在东厢外,青衣懵懂。屋里,挤攘着人。
邛智进进出出,一盆盆掺和了鲜血的热水泼了出来。
她心中起伏。
“啊——!”
罗修祈血肉模糊的皮肉被钳子拉扯下来,疼得惊叫。她站在屋外,心中就如被轰出了个大洞般。
窒息。
半晌,屋内的人走了出来,罗修祈的呻吟也渐渐平息。
“天夙。”陈文果走过去,将一枚箭头交到她手中。“你看看,这是毒箭。”
梵天夙接过箭头,轻轻嗅了嗅。她摇摇头,脸上毫无表情,“不碍事,他不惧毒药。”
“不惧?”邛智一脸愤色,“这是一步杀人的剧毒,他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你说他不惧?”
“他本不惧。”梵天夙一挑眉间,“天地间若能再有人以毒取他性命,你尽可大刀斩下我头颅。”
她拂袖,拉扯着青衣跨进东厢,不理身后众人。
兀自娉步。
屋内血腥味。
她轻轻走到床边坐下,却望不见他。只听到,重重的喘息声。她摇摇头,伸手在朝他摸索。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
她轻轻掀开被子,触了触他左肩的创口,倒吸一口凉气。
那创口深深灌入,只差毫厘便要贯透而出。
她心中涌上一股浓烈的怒火。
“天夙。”陈文果走进屋,轻轻将门关上,“天夙,大夫说修祈至少会昏迷三日。宜军立即就会兵临池下。”
“我亲自出战。”她一挑眉头,轻轻将罗修祈放回床上。她站起身,握紧了拳头,“我朱雀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动的!”
威仪万千。
陈文果看着她绝世的威严与绝色,摇摇头,“天夙,你算无遗策,性子却还是太傲。”
梵天夙眼中浓浓怒火,重重一拳扣在桌上,震得茶具叮铛作响,“我若不亲自出战,三军无首,如何是好?”
“他们就是为了激你。”陈文果抬起头,压低了声,“我军中定有奸细,宜军布此疑阵,箭头就是指的你朱雀天夙。”
梵天夙眯眯眼,颔首不语。
陈文果见她不说话,又轻轻开口,“天夙,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就只有靠你了。三军士气断不能灭,我封锁了修祈重伤的消息,只要能守城至他醒来,我们便能博得一击的机会。”
半晌,梵天夙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渐渐平息了怒火。
“跟我去前厅,召集刘锦等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