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胤殿内燃着亮堂堂的烛火,灯火通明中青娆坐在锦塌上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夜晚,她的夫君不在她的身旁。她仿佛又回到了原先那独守空闺的日子,独自品尝难以下咽的名曰孤寂的苦酒。
她是青娆,她跟那贱人不一样,那副没了男人便活不下去的贱德行,她学不来。
她死死抓着床幔,像是死死抓着理智的尾巴,她必须努力地控制住自己才能忍住跑到夏姬寝宫要人的冲动,她绝不可以冲动,她吃过冲动的苦。
可恨的是连苏罗也不见了,就跟凭空消失了似的,怎么找都找不到她,要是让她找到苏罗,她非要夏姬那贱人好看不可,当初她就该许个愿望把夏姬弄出吴王府,或者干脆把她弄死,棋差一招,让她招摇在吴王府里恶心她。
隐隐地远方传来一声鸡啼,天就要亮了,这是第几个夜晚了?她苦等吴王到天亮,本以为有苏罗的帮忙她就可以独占他,不用像其他女子一样与旁人分享一个夫君,谁知道苏罗竟然不见了,她还有许多想法,许多愿望没有许下,苏罗到底去哪儿了?
正懊恼着,吴王回来了,她看着他一脸疲惫,纵欲过度的模样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在夏姬那里折腾了一个晚上折腾完了跑到她这里来睡觉,他把她这里当什么?又把她当作什么?
“爱妃还没睡?”
“王爷不睡,我怎么敢睡?”青娆赌气道。
他打了个呵欠道:“早些睡吧,别累坏了身子。”他知道青娆在生气,可他越发没有安抚她的心情,每次从夏姬那儿回来,他都会觉得很空虚。
青娆咬着牙低眉顺眼地帮他宽衣,夏姬的气息萦绕在他身上,仿佛是她烙下的印记。
青娆攥着衣裳越想越恨,一不小心嗤拉一声扯了个大口子。她生怕吴王发觉赶紧咳了咳,一抬眼竟见他已倒在床上鼾声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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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已经多日没有早朝,奏折摞得像小山一样高。
自从吴王那日当众处置了赵崇烈,朝内再也没有敢明着反对他的声音,大臣们或因臭味相投或因心存惧怕纷纷攀附拉拢于他,朝廷上下出现了自现任皇上登基以来从未有过的祥和气氛。
不过还是有些不怕死的忠义之士秘密上书联名弹劾吴王,奏章还没到皇上手里便被内廷太监抽出。于是第二日奏章上署名的忠臣们统统被处死,无一生还。
这日皇上宣吴王进宫,吴王匆匆走在玄武门外百思不得其解,皇上已经许久不事朝政,怎地会突然召他在两仪殿觐见?难道弹劾他的奏章还是递到了皇上手里?倘若如此实乃大大的不妙!
走进玄武门,青瓦红墙的皇宫巍然耸立在眼前,像是矗立在天空下的一座华丽而庄严的山,将人衬得像蚂蚁一样渺小。不可逼视的宫殿象征着不可冒犯的天子威严,他未得圣谕私自处死了众多反对他的朝臣,若被皇上知晓纵有苏罗庇护,只怕也难以自圆其说。
随着“吴王觐见”的通报声,吴王恭恭敬敬走入两仪殿,高敞华丽的大殿内,漆金描银的大柱间垂挂着承龙载凤的帷幔,衣着鲜艳的宫女在柱旁垂手而立。她们年轻稚嫩,容貌秀丽,显然是经过精挑细选新近选在两仪殿伺候的宫女。两仪殿的陈设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里已经不像是内朝阁,倒像是后gong纵情声色之所。
明黄色的桌案前坐着明黄色的皇帝,几个艳丽妃嫔围坐在皇上身旁,举止轻浮,衣着曝露。皇上竟然真的将后gong搬到了两仪殿来,桌案上的奏折换成了金盏银壶,醇醇酒香和着奢靡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骄奢淫逸,纵情享乐的是往日那金銮殿上虽神情倦怠却也不怒自威的皇上。他虽早已看出皇上对政务不甚热心,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皇上不事朝政的原因竟是沉迷酒色。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吴王跪地拜道。
“平身吧。”皇上笑道,“爱卿看看朕将这两仪殿布置得怎么样?”
吴王再次扫了奢靡华丽的宫殿一眼,垂首道:“华贵中不失威严,既可休养生息,又可处理国事,臣以为甚好。”他低头启奏之时视线穿过桌案空隙看到散落了一地的奏折,皇上正伸手于妃嫔罗裙之内掏摸,地上的奏折被妃嫔难耐的履屐踏住,弄得破损脏乱不堪入目。
皇上大笑道:“还是爱卿深知朕意,朕老早就想将两仪殿改成一殿二用之所可总也办不成,不是这个大臣反对,就是那个大臣奏本,朕简直不胜其烦。可自从朕重用了爱卿之后做起事来就容易了许多,说起来这还真是爱卿你的功劳哇!”
“微臣惶恐!”
皇上兴冲冲地继续道:“尤其是爱卿代朕处置了赵崇烈之后,朝堂上反对朕的声音就越来越少啦。想来以前都是那赵崇烈从中挑唆,鼓动朝臣忤逆朕意,仗着他赵家世代为朝廷重臣就连朕都不放在眼里!若不是爱卿你朕还不知还要受他摆布多久!朕身边能有像爱卿这样的贤臣,实为朕之大幸,社稷之大幸啊!”说完大声对太监道:“快!给吴王赐坐!”
原来召他进宫不是因为弹劾之事,吴王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谢了恩坐在御赐的凳子上,皇上那在桌案下引人遐想的举动看得更加清晰。吴王心说昏君你也不用感激我,若不是苏罗在旁协助想铲除朝内关系盘根错节的赵家谈何容易,现下称了你的心,你该烧烧高香好好谢谢菩萨才是。
“嗯?朕让你们把座位放那么远了吗?快搬过来,放到桌案跟前来,朕要与吴王同饮!”
“微臣不敢!皇上如此厚待微臣,令微臣深为惶恐。”吴王连忙道。他虽恭谨有加却万不敢抬臀起身,若只皇上一人与他同桌而饮那是求之不得的荣宠。可现下皇上身旁坐着衣衫不整的妃嫔,他一上前春色岂不尽收眼底?等皇上醒了酒回过味来难保不会以亵渎皇妃之名治他的罪。
而且这难保不是皇上布下的陷阱,如今他大权在握,皇上难免不对他生出提防之心,撬动赵家根基并不容易,但想铲除他吴王擎可是轻而易举。况现下遍寻苏罗不获,他必须时刻提防,万不能胡来。于是又道:“皇上,正所谓君臣有别,微臣谢皇上隆恩,却万万不敢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