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有两个人从后堂走了出来,走在前面的是一位老者,他身后跟着一个中年人,他们二人姗姗来迟的坐在上首的两把交椅之上。两人身旁各站着一个兵士,其中一个兵士低头看了一眼坐在左边椅子之上的老者,然后向前一步,挺起宽阔的胸膛,大声喊道:“替天行道、劫富济贫、杀光狗官、澄清寰宇……”
这个兵士长的五大三粗,嗓门儿极大,这样虚假而又有洗脑功能的宣言仿佛震的屋檐都要发抖似地。他在振臂高呼,台下的“老员工”也不能闲着,纷纷站起身子,举着手臂与武器,大声高呼:“替天行道、劫富济贫、杀光狗官、澄清寰宇……”
由于老员工的带动,那些今天刚刚上山的“新生”也摆脱掉不知所措的想法,站起身子,装模作样的喊起来。一开始声音还很小,但喊完之后,好像堵塞在心中的那股闷气奇迹般的得到施放一般,在重复喊叫之间,越喊越是来劲儿,新生在不知不觉之间也以惊人的速度适应了这种“聚众”活动,完全把自己置身在“替天行道”的行列之中。
王义、张达和李光头躲在墙角,装模作样的跟着喊,但看着旁边的人一边喊,一边以志同道合的亲切眼神向他们看来,无奈之下,也只能振臂高呼。
顿时,整个聚义厅近百名成员以声嘶力竭的高呼把宴会提前推向高潮。
一阵高呼过后,那个老者和旁边坐着的中年人一同站起身子,向台前走来。随着老者双手的伸出,台下的高呼声逐渐变小,最后又一次趋于安静。
老者定了定神,说道:“众位兄弟,老夫姓岳名康,得到兄弟们错爱,让老夫来坐饺子山头把交椅……老夫心里清楚,兄弟们心里苦啊!但凡有办法,谁愿意上山做这在众人眼里如同恶魔一般的强匪。怪只怪这世道,官商勾结,草菅人命,他们做官的只顾着搜刮民脂民膏,哪里管过我们的死活……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他们就敢登堂入室,做出禽兽不如、丧尽天良的勾当,我们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去,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们每日大鱼大肉,我们却在过年的时候都要蹲在角落为了一口热汤而发愁……这是什么世道,这是什么天下,凭什么我们百姓就要过猪狗不如的生活,凭什么我们的性命由这些人来主宰?老夫自知无德无能,愿意带领众位弟兄,为了性命而战,为了你们死去的亲人而战……老夫不能保证大家以后能锦衣玉食,但只要你们在饺子山一天,那就是我岳康的亲兄弟。有一口汤,大家喝;有一张饼,大家吃。总归一句话,只要我岳康活在这世上一天,就不会让众兄弟饿肚子,只要我们活着一天,我们就要共同将这面替天行道的大旗一举到底……”他从身旁大汉的手中拿过早已斟满的烈酒,高高端起,大声接着我说道:“既然大家看得起我岳康,来饺子山落脚,那我们以后就是亲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来!众位兄弟,干!”
在岳康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过程中,台下面有很多流民设身处地一想,不禁落泪。很显然,岳康所说的话,都说到了众人的心坎儿里去了。他们从来没有指望过锦衣玉食,他们只求能吃上一口饱饭。面对天灾,各地官府不仅不帮助他们,还要暗箱操作,想尽一切办法从他们身上进行榨取。
在经历不知多少个不被官府当人看的日子里,他们面对岳康,仿佛找到了救世主。对方声情并茂的演讲,已经将他与流民的心紧紧拉在一起。一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虽然显得有些冠冕堂皇,但放在此刻当下,就是一句掏心窝子的话。所以,台下所有人都端起酒碗,高呼“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之后,与岳康一饮而尽。
在王义看来,岳康这样的说辞,与现代社会中的恐怖分子和邪教组织没有什么区别,在慷慨激昂的言辞之后,就会送上具有一定诱惑力的小小“甜头”。最后,你完全被他所洗脑,从此对岳康的命令言听计从,甚至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果然,在岳康说完话,喝完酒之后,坐在第二把交椅上的中年人接着说道:“众位兄弟,在下宋三思,有幸成为饺子山二当家……我与岳大哥商量之后,决定只要是今日上山的兄弟,每人发放五两银子,以便让众位兄弟放下心中块垒,安心在饺子山落脚安家,再也不用担心生活问题……来!把这一箱的银子给众位兄弟分了!”
话音刚落,台下一片哗然,五两银子,那就相当于如今的三四千块钱。这些流民别说银子,就是铜板也不曾有过。他们还以为宋三思只是随便说说,然而,一众士兵拿着白花花的银子,跟随着之前接待王义等人的老方身后,把五两银子一一送到他们手中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这不是做梦,天底下真的有这样的好事。
慷慨激昂的言辞,再加上此时此刻现实性的恩惠,所有流民都对岳康的尊敬到达前所未有的高度,在他们内心终于浮现出一个岳康非常喜欢的想法:这里就是我的家,为了自己,为了性命,我愿意留在这里,跟随大当家。
就在这时,有一个穿着褴褛的流民端着酒,走到台下最前面,抬头看着台上的岳康,说道:“大当家,我叫连二。我万万没有想到,大当家对我们如此厚待,既然大当家这般有情有义,我连二以后愿誓死跟随大当家,唯大当家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义在角落中不住冷笑,心想:这岳康果然诡计多端,演讲和银两还没玩够,居然还找托儿来衬托自己……这种蛊惑人心的能力,果然不一般。
在连二的引导之下,台下又是一片高呼:“唯大当家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面对此起彼伏的拥护声,岳康大笑道:“哈哈……好!都是好兄弟,老夫敬你们一杯!”他一饮而尽之后,又倒了一碗酒,高高举起,说道:“承蒙众位兄弟如此看得起老夫,今后大家便是一家人,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难得今天如此开心,喝过老夫这一碗酒之后,大家开怀畅饮,不醉不归……来!大家干!”
“开怀畅饮,不醉不归……干!”
…………
…………
酒过三巡,这酒宴算是开了。顿时聚义厅嘈杂不堪,杯盘交错。
坐在角落的李光头潜着身子,小声说道:“没想到这岳康如此好的口才,别说这些个流民,就连我都快上当了!”
王义点了点,说道:“咱们不管他这些,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佯装喝酒吃肉,不可让其他人看出了破绽!”
张达和李光头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王义看到老方站在岳康身边,岳康问一句,他答一句。岳康越听越是开心,不由大喜,双眸发亮。然后就看到魏清被人叫到了台上,岳康对他耳语一番,魏清又对岳康耳语一番,两人你来我往之下,不禁哈哈大笑。岳康一连敬了魏清三碗酒。
王义心想: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岳康定是在询问今天招至流民的情况,一问之下,知道魏清最多,又问对方是想了什么法子,使得这些流民上山的。魏清说出他扬言岳康是岳飞后人。
果然不出王义所料,过了一会儿,宋三思站起身子,说了一大堆恭维魏清的好话,最后宣布魏清成为饺子山第三位当家人。台下正吃的酣畅淋漓的流民,少不了要起身欢呼。
王义双眸闪着睛光,嘴角浮现一丝笑意,说道:“我们机会来了!”
李光头和张达都朝王义望去的方向看去,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并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张达不解道:“王兄弟,你口中的机会是什么?”
王义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魏清,他笑着说道:“自然是魏清这个人!”
李光头说道:“大哥,魏清他现在就算是饺子山大当家,但与岳康和宋三思比起来,他简直就是一个小虾米,与其打他的主意,不如擒贼先擒王,一举将岳康拿下才是正道!”
王义摇头道:“不可!暂且不说岳康和宋三思武艺了得,就是他们二人身边那些小喽啰我们就无法应付,若是现在我们去拿岳康,稍不留神,就会把自己也陷在这饺子山……更何况,我看宋三思一副贼没溜眼的样子,定是对岳康怀着二心,冒然出手,势必成了他的上位工具。”
张达笑着说道:“没想到王兄弟心思如此缜密,我与光头万万想不到这一节……”他接着皱眉说道:“但众目睽睽之下,要想拿魏清也不是一件易事啊?”
王义笑问道:“张大哥,我有说过要拿魏清吗?”
李光头接着说道:“难道大哥想从魏清嘴里套些话出来?”
王义看着李光头,笑着说道:“嗨!没想到二弟今日如此聪明!”
李光头显得十分沮丧,说道:“大哥,你好生糊涂……我等虽然是他魏清带上山来的,但他对我们只见过一面,之前那些个交情都是他装出来的,你还真指望,他把你我当做兄弟,什么都告诉咱们吗?”
王义拿起酒碗,笑着说道:“平日不行,但今日绝度可以!”说着,他就朝魏清所在横案方向走去。李光头和张达对于王义的话甚是不解,但也没有办法,只能端起自己的酒碗,穿过人群,跟在王义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