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拎着两大包东西回到宿舍时,里·越年已经不在了。他的房门是锁上的。雨夜虽然很不道德地想过要窥看一下里面的内容,可惜他并没有任何开锁的经验。
上将送过来的东西大部分并不是雨夜的。其实,雨夜从战神号上带去的风木的东西本就不多。似乎是意料到了他的波折,上将也没有提醒他多捎带些衣物。如今,拆开包裹,里面满满当当塞了的都是一些奇怪的物件。几套手工裁制的礼服;两三件同样做工精细的便服长袍;还有一件斗篷,毛茸茸的竟然是货真价实的熊皮。小一点的包裹里面埋着一个一肘见方的黄杨木盒子。雨夜一打开险些被里面的东西耀花了眼。
“死老鬼,到底是什么意思?!”雨夜吼了一声,悻悻拍上盒子盖。
转念一想,雨夜便没有再去翻找什么书信之类的东西了。
倒是这两大包的东西他不知道该存放在哪里。上将的心意摆在那里。想来,哪天真要是令行天下公布他和皇帝的婚事了,他的礼服怕也是林·月仓促间准备不出来的。雨夜轻喟,只好把这些衣服整整齐齐地照了原样码放好。
在窗户前呆坐了半晌,寄存衣服的地方总算有了。雨夜提笔写了一封信,封好之后塞进了包裹中。正准备重新跑一趟通讯处,里·越年回来了。
雨夜听到他的脚步声在他的门口停了停又转去了他自己的房间。
“哥哥。”雨夜赶在里·越年关门之前冲出去一口叫住了他。
里·越年的脸色不是太好。他僵硬了朝雨夜点点头道,“回来了吗?”
雨夜咬了咬唇,小心道,“刚刚对不起了。我心情不好。他送来的东西我会全部送还给他的。反正都不是我的。哥哥,……”雨夜明显地看到里·越年表情的松动,于是追加了一句,“我能到你屋里坐会儿吗?”
里·越年看上去颇为为难,但是他最后还是让开了身体。
“进来吧。”
话语里极尽温柔,听得雨夜心里一软。
房间里干干净净,桌子上面收拾得纤尘不染。可看在雨夜的眼里,一个单身男人再怎么爱干净也不至于整个房间一眼望去是白茫茫一片的啊。鸡皮疙瘩再次顺着手臂蹿了上来。雨夜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一只手指不期然抚上了他的嘴角。雨夜没敢避让,因为这爱抚是来自里·越年的。
“她也有一个酒窝。我就是喜欢她的酒窝。很醉人。”里·越年喃喃说了一句,很快松开了手指。
林·辉夜确实没有酒窝,而他确实是有的。
雨夜再次感到恶寒袭来。他现在真恨不得把那个浅浅的酒窝埋起来。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很胖,那酒窝就几乎看不见了。看来他有必要试着去增肥。雨夜摇摇脑袋,跟着里·越年走了进去。
里·越年很小心地在屋中唯一一张椅子上铺了一块毛巾才把雨夜让上去。
“屋子刚打扫过,都是灰尘。别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雨夜笑笑,说,“没事。这套衣服已经要换下来洗了。肩章也得拆了重换。不是,降级了吗?”
看到雨夜神情黯淡,里·越年马上安慰道,“没事的。以你的才能马上就能重新振作起来的。何况,上头这么看好你。”
“看好我?”雨夜假装稀奇地道,“看好我还把我扔监狱里头去。为了平复和安全局,或者说明白点是为了平复和清都的紧张关系,他们如果觉得有必要把我杀了都不会眨眼的。”
里·越年摇头道,“你太心急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里·越年尽盯了雨夜看,却绝口不提任何和军部有关的话题。偶尔安慰的话也是雨夜先起的头。
渐渐地雨夜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他赶紧趁着就餐铃音的响起推脱了落荒而逃。
里·越年的目光在雨夜的背脊上投射出深深的灼痛伤痕。
就在刚刚对话的那一段时间里,雨夜环视了一下里·越年的房间。正北的书橱里一溜摆放着六张相框。每一张里都是一个年轻女子的照片。那些女子都在照片里笑着,雨夜很惊恐地发现那些女子的嘴角都有一个或者两个酒窝。并没有酒窝的林·辉夜没有出现在照片里。
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的酒窝,雨夜飞快地步入自己的房间,很失态地大声关上了门。
“砰”的一声大响把雨夜自己都惊着了。
里·越年难道是因为“酒窝”才……
雨夜细细地想了想。在浩英宣交给他的林·辉夜的所有遗物中并没有镶嵌着他们两个合影照片的项链坠子。林·辉夜最喜爱的水晶串珠还有那枚小妹送的黑曜石戒指都在遗物中,可是没有那串项链。
雨夜一边想着一边换了一套便服。他现在没有职务在身。如果他猜得不错,军部应该会把他晾一段时间。晾到差不多的时候,柯·敬梓一定会来找他。
那个小小的谎言一定会让军部抓狂一阵子。如果找不到他曾经有意在石少将面前瞎编的“鬼域”的土壤样本,军部一定还会在他身上打主意。
所以,他现在所要做的是鉴定他之前的一个怀疑。
林·辉夜的事故恰好出在他和浩英宣燕好之后,他必须确定姐姐的苦难不是应为他才遭受的。
里·越年这次主动地跑过来敲门。
雨夜顺水推舟地别扭了一番才和他一起出门。
参谋总司的食堂里此刻正叮啷当啷地演奏着一区轻快的锅碗瓢盆交响曲。每个人都有滋有味地吃着东西。军人们在吃饭的时候并不主张谈天说地高谈阔论。所以整个餐厅里说话声很小,唯有一处热闹得像菜市场一样。
雨夜往人堆里一看,看到了一张绝对桃花运十足的俊脸。
好死不死地那个脸泛桃花的家伙也瞅到了他,扬手就朝他挥了挥。一旁的里·越年立刻化身冰柜,冷气四溢。
雨夜正想拉着里·越年离开是非之地,人群里又一张脸冒了出来。他苦哈哈地朝雨夜招手,“小雨点,回来啦?到这边来。那个老不死的不知道惜福,我都替他羞臊。”
西平王的大嗓门立刻引来诸多人的驻足围观。
雨夜倒吸了冷气,摆上笑脸,走过去。
“您喝醉了吧?怎么说胡话了。”雨夜走到近前,抵挡住周围无数道利刃般的目光,没上没下地调戏上将。
周围人群一阵鼓噪。不少人在大肆鄙夷着雨夜的大胆作风。
白·承安饶有趣味地从美人堆里凝望雨夜。一旁作陪的参谋总司司长大人没好气地一脚踹上西平王的小腿,骂道,“你和雨乡是半斤对八两。差不多的流氓胚子。少去祸害大好青年。”
西平王正色道,“我可是说真的。小雨点,当初在军校两个你都没选。第二次你选了雨乡,被甩了个晕头转向。第三次可不要再选错了。”
雨夜翻起个白眼,道,“我秉承了学院精神在此发誓,我第三次怎么都不会选到您头上去的。您可以安心了。”
一时,周围有点冷场。
总司大人皱眉道,“林参谋,注意你在跟谁说话。”
“你自己看看他们有哪点像个上将的样子?!全他妈是人渣。”雨夜骂了一句,硬生生把两行眼泪逼了下来。
里·越年一把把雨夜拖进自己怀里。按捺住激动,他颤着音道,“长官。请你们原谅。他最近情绪起伏比较大。不是有意冲撞的。”
白·承安在旁边打圆场,拉走了被雨夜哭愣掉的西平王。司长大人嘿然一笑,瞅了埋在里·越年怀里的雨夜一眼,道,“你呀你,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称一称就去惹这种大人物。活该受罪。”
雨夜拉掉里·越年的手臂,抬眼瞪向司长。
英·杰。现任参谋总司司长。东苑军校毕业。从军五十六年。官居四星上将。
又一个学院派人物。
雨夜瞪着他,直想在他身上剜出个洞来,细细勘察里面的成分。
英·杰丝毫不在意地站起身来,挥手散退了围观的人,低低朝雨夜道,“最近不要给自己多热麻烦了。西平王的话,惹不起你还躲不起吗?”说罢就走人了。
确认键就这样按了下去。
雨夜觉得心头一阵发慌。连参谋总司的司长都有问题,往后的路该怎么走呢?
另外一边,白·承安和西平王躲在暗处发呆。
“他怎么就哭了?”
“装的吧……”
“你确定不是雨乡那个蛮夫真的欺负了他?”
“我看我现在倒有点怀疑你是不是真地喜欢他?”
“我,我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动他。”
“哦,只是不敢而已……”
“小兔崽子,你翅膀硬了是吧?!”
“别。当我没说。接下来怎么办?”
“不变应万变。”